這一回,李修元並沒有匆匆跟著張良離開。
而是安靜地呆了一些日子,教一幫孩子們如何練習拔劍,如何打坐行氣,直到所有的孩子都完成了聚氣之後。
這個時候,重鑄的刀劍已經完成了一半,很多孩子們都可以拿著屬於自己的刀劍開始修行了。
直到秋日將盡之時,李修元才動手替徐福配了一副摻了些許靈藥的藥液。
看著他靜靜地說道:「來年開春,讓趙猛陪你回皇城,去見秦王吧。」
完成了跟徐福最後的約定,也讓他有一個跟秦王交代的理由,李修元要打算離去了,前路漫漫,他要去陪張良看看。
徐福知道留不住兩人,最後跟著趙猛一起,四人又喝了一頓酒之後。
於霜降之日的清晨,在徐福和趙猛宿醉未醒之際。
跟張良坐著馬車,悄然離開了這個東海邊上的小漁村。
掀開車簾一角,道路兩邊百草盡哀,入眼盡是肅殺之息,要不了多久,就要下雪了。
雖然大秦的雪,還飄落不到這個東海邊上的小漁村。
李修元沒想到的是,夫子竟然讓張良去見大燕的太子丹,這完全出乎李修元的意料之中。
在他看來,自己只要回到皇城,靜靜地等待著那一天來臨就好。
這方世界便是秦王也只是實現了疆土的一統,卻沒有統一六國的人心。
只要人心沒有一統,便有人不甘心的人想在刺殺秦王!哪怕是洪水滔天,哪怕一去不歸!
這是一個解不開的死結。
天下分割了太久,在六國的心裡只有自己的土地和君王。
在他們看來,秦王一統了六國,便意味著他們已經亡國,便會有不畏的死士,成天想著如何刺秦,如何名垂千古。
即便是那高高在上的秦王,也害怕六國的修士來皇城行刺。
「我說,這回淑子跟在夫子身邊,能學不少知識吧。」
李修元望著車外茫茫荒原,心想寒日之時,或許夫子就要帶著小黑的淑子回到書院了,只不知道,自己兩人此去大燕要花上多少的日子。
張良靠在馬車上笑了笑:「這可說不好,若是小黑跟淑子勤快些,多動動嘴或許能從夫子那裡學到不少的知識。」
在他看來,若是這兩個傢伙一心只想著玩,最後也就落下個遊山玩水,吃吃喝喝的結果。
畢竟張良是懂夫子的。
而夫子又是一個子不問,師不說的老人。
李修元正好相反,他只要小黑跟著夫子學習儒家的道理即可,詩書之道自有書院的先生慢慢教他。
馬車在荒原上行駛了兩天,終於來到黃河邊上。
霜降已過,已是初冬時節。黃河之水還未結冰,馬車上了渡船往對岸而去。
李修元看著面前滔滔波瀾,天空已經有零星的雪花飄下,張良一臉發呆的模樣,伸手去接天空落下的雪花。
他也沒想到,兩人這才出來多久,轉眼就要下雪了?
就算兩人過了黃河,一路往北進入魏國的安邑,還得在路上花上幾天的時間。
只是他不知道,從趙國一路往前直到大燕,還要花上多久的時間?
好在兩人也不趕時間,可以一路欣賞北國風光,慢慢往前而去。
離開了漁村的張良有些興奮,畢竟他也沒有去過大燕,那可是一個令他嚮往的地方。
李修元一身粗衣黑衫,怕冷的張良已經換上了錦緞皮裘,看在一幫過河商販的眼裡,李修元妥妥的是張良的管家,或是下人。
甚至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這樣的主人也太刻薄了。
張良淡淡地笑道:「我說你怎麼說也是酒肆的掌櫃,這一路而來難不成徐福沒有照顧好你,讓你把錢都花光了?」
李修元靜靜地望著對岸的景緻,沒有理會張良的調侃。
「我們兄弟一場,到了安邑我買一件皮襖給你如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張良輕輕地呼了一口氣。
「這事不用麻煩你了。」
李修元淡淡地笑道:「我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穿著,沒必要浪費錢,我得掙錢給小黑交學費,你不知道麼?!」
張良怔怔地望著他說道:「這麼單薄,不冷麼?」
李修元搖搖頭:「或許有一天,你也會習慣這樣的。」
……
大燕薊城,已是風雪漫天的時節。
一座宮殿之內,正有一盆炭火在靜靜地燃燒著,讓本是陰冷的天氣有了一絲溫暖之意。
一件白袍太子丹捧著一杯熱茶,看著跟濃眉大眼,鼻樑高挺的男子說道:「對於未來,荊先生有何看法?」
如果李修元在此,就會撫掌驚歎,坐在公子丹面前的男子正是他想像中的荊軻。
也是高漸離的摯友,一個熱血的男兒。
荊軻揮了揮手,苦笑道:「秦王的野心當初六國皆知,可是六國團結起來沒有?還不是一個個被先後擊破。」
六國已破,七國最終一統已成天下大勢,這是誰也無力迴天的事實。
便是荊軻,也只能感慨一番。
太子丹嘆了一口氣,幽幽有說道:「還好有荊先生和高先生陪在我的身邊,讓這漫漫嚴冬不至於那麼困苦。」
荊軻搖搖頭:「秦軍終會跨過易水,只怕臣下不能一直陪在殿下的左右了,以後就讓高先生陪著你吧。」
荊軻放下手裡的茶杯,彎腰撿了幾塊木炭,小心地放在將要熄滅的火盆中間。
只是過了片刻,木炭便能熊熊燃燒了起來。
太子丹輕輕地皺了一下眉頭:「時也命也,天不予我,我們光是憑著一腔熱血又能為大燕做些什麼?」
大勢將成,便是他身為太子,也無力迴天。
荊軻的眉頭緊緊地皺著,過了半晌才鬆開,臉上露出了堅決的神情,彷彿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靜靜說道:「便由在下刺秦……倘若成功,秦國將再無伐燕之力。」
太子丹聞言大驚,臉上甚至露出了驚慌的神情。
搖搖頭說道:「就算荊先生大義……上回博浪沙發生了一起刺殺,眼下的秦王已如驚弓之鳥,你如何接近他?」
別說一六國的使臣,就算是秦國的大臣金殿之上離也要跟大王保持十丈的距離,還禁止佩戴兵器。
想要進入戒備禁嚴的皇宮內刺秦,無異於痴人說夢。
然而荊軻卻不這樣認為,而是平靜地說道:「秦王想要捉拿樊將軍,許了千金和萬戶人口的懸賞。」
太了丹搖搖頭道:「不妥,樊將軍是我的客人,我說過要保護他的安全。」
「與其這樣活著,我相信樊將軍會選擇向秦王討回血債……」
荊軻沉聲說道:「臣拿樊將軍的人頭,大燕國地圖去皇城進獻,秦王必定會來見臣……如此一來就有機會……」
太子丹嘆了一口氣道:「樊將軍信我才來投我,我怎能拿他的人頭去獻給秦王?荊先生再想想有無其他良策!」
荊軻冷冷回道:「臣不畏死,想必樊將軍的想法跟我一樣不願苟活於人世。」
公子丹聞言不禁沉默起來,因為他也知道荊軻的決心。
若沒有足夠的誘惑,身為天子的秦王怎麼會輕易走下金殿,見一個默
默無名的使臣?
過了半晌,太子丹才分析道:「你需要找一把鋒利無比的武器,否則就算讓你近身你也殺不了他。」
「就算如此,你還需要有一個厲害的幫手,否則你一個人如何拿著地圖和……」
荊軻頭頭應道:「如此我們現在便開始準備吧,否則夜長夢多,我們萬萬不能等著秦軍攻打過來再後悔。」
「那便如此決定了!」太子丹靜靜地說道:「樊將軍怎麼辦?他來大燕投靠我,眼下我卻要拿他的首級去獻給秦王。」
太子丹嘆了一口氣,憂心忡忡地說道。
荊軻一拍大腿,咬牙說道:「臣這就去拜訪樊將軍,相信他心裡跟我想的一樣,就盼著報仇一刻的到來。」
「願蒼天保佑我們!」太子丹神情凝重地說道:「大燕的未來,就全交給先生了。」
荊軻點了點頭,心想這事得去打高漸離那傢伙合計一番才是。
畢竟這不是一件兒戲,大燕的千里河山,經不起秦軍的踐踏,也斷不可葬送在自己的手裡。
怔怔地呆了半晌,之後才看著太子丹輕聲說道:「找到義士之後,請殿下著人前來通知我。」
公子丹重重地拍了一下面前木桌,恨恨地說道:「我們這一生,總要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為了理想而戰,便是掉頭又如何?!」
荊軻想著樊將軍之事,不由悲憤喝道:「雖千萬人,吾往矣!」
太子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就讓我們為這漫漫長夜,留下一顆照耀千古的星辰吧。」
想著之前兵器一吉,荊軻說道:「為臣看來,寶劍無須請人鑄造,出一個懸賞的告示最好不過。」
「此話怎講?」太子丹皺眉問道:「萬一走漏了風聲,如何是好?」
「那倒不會。」荊軻抬輕聲說道:「等到訊息傳到秦王的耳中,估計那時臣早就完成刺殺之舉!畢竟這千山萬水的,誰去告密?」
「如此甚好!」太子丹長嘆一聲道:「就這樣決定吧,我明日就讓人發出懸賞,便就本人想要練習劍術……」
荊軻哈哈一笑道:「任誰也想不到,殿下竟然會有刺秦的心思吧?放心,這事就落在臣的身上了。」
太子丹清瘦的臉上流露出堅毅的神情,天下已經亂成了這樣,誰說君臣兩人就不能做出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件?
在我之前可以沒有這樣的志士,那麼自己便跟荊軻成為那萬古傳說之人!
荊軻心裡暗暗輕嘆了一聲,跟自己決意赴死一樣,眼前的殿下何嘗不是用自己的生命為賭一個光明的未來?
他可以說服樊將軍不顧性命,配合自己完成刺秦王的壯舉,可是眼前的太子丹又何嘗不是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
想到這裡,荊軻呵呵笑道:「話說,我已經有許久沒見過高漸離了,沒有他在身邊,總覺得少了一些樂趣。」
公子丹聞言一愣,隨後也跟著笑了起來:「你改天見到他,讓他來看看我,我這耳朵可是癢了很多日子了。」
荊軻撫掌高聲喝道:「我得把他抓來跟殿下好好喝上幾杯,再彈奏一曲天上人間獨一無二的天籟之音。」
太子丹也大聲笑道:「英雄自古出燕趙,高先生也是一個熱血之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