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斷修羅 列夕

第二十四章 與子論道,天地星辰

書院有後山,山巔還有雪峰。

除了夫子,沒有人去過那雪峰之巔,因為夫子說哪裡是生命的禁區,便是上得去,怕也是下不來。

正因為如此,書院的規矩便是沒有夫子的邀請,書院中的學子不得上山打擾夫子的清靜。

便是一幫先生,也很少往山間而去。

於大秦來說,夫子沒有太多的故事流傳於世間,甚至連書院裡的先生也沒有見過夫子跟人動手。

正因為無人敢挑戰夫子,在皇城夫子才是行間最大的傳奇。

善言者長於思,善戰者敏於行,夫子不用跟人動手,只要他站在那裡,便沒有人敢直視他那凝視安然的雙眼。

因為太平靜,彷彿能洞穿世間一切的雙眼,不需要你說出心裡所想,夫子便能知曉你藏於心裡的一切。

李修元並沒有帶來兩盤牛肉,夫子只好罷手說道:“今日喝酒不盡興。”

沉默思考了一會,李修元笑了:“若是夫子喝得盡興,我跟誰去問道?”

夫子搖搖頭:“你沒有一甕酒,休想灌醉我。”

李修元收拾上桌的上碗筷,擦了桌面,去門外打了雪水,準備生火燒水煮茶。

望著靠在椅背上的夫子笑了笑:“金幣我沒多少,最不缺的便是酒了。”

看著李修元動手開始燒水煮茶,夫子靜坐椅中閉目不語。

過了半晌才悠悠地問道:“你就不想知道,在山道上遇見的是誰嗎?”

便是這一句,讓木屋裡頓時安靜下來,取出火摺子點著桌上的小火爐,李修元搖搖頭笑道:“等他下回來買酒時,也許自會告訴我吧?”

夫子緩緩睜開眼睛,有些意外地看著他,說道:“他是公子蘇。”

嗡的一聲,李修元眼前金星亂冒,心想這樣的事情竟然也能讓自己遇上。

想到去年冬天,張良在相府外苦逼的模樣,忍不住苦笑起來。

回道:“果然是人不如新,衣不如故,不知道張良知道後,會不會哭著喝上三碗酒。”

夫子微微皺眉,搖頭說道:“他若是過不去這道坎,你不如在皇城隨便找個女子嫁給他,以後也不要修行了。”

李修元卻不以為然,笑道:“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張良也只是發乎情,止乎於禮,算是人生路上的一回磨鍊吧。”

這事自己也經歷過,只不過那時的他還小,根本不知道何為情種,一門心思都在修行之上。

更不要說身邊還有先生,哪裡會在意東方玉兒的母親退了自己的親事?

若是換成現在,怕是也會跟張良一樣的反應了。

李修元的眼神很平靜,倒是讓夫子大吃一驚,看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眼下的夫子只是心裡猜想,畢竟刺秦的訊息還沒有傳回皇城。

李修元更是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哪裡會跟夫子討論這些於禮法大逆不道的事情?

想想,他倒是沒有太過震驚,夫子也許是想借相府的少女磨礪張良的心神,然後再借自己的手把他送上修行之路。

對於夫子和李修元來說,只不過一件小事而已。

都說世間之人來說,踏上修行之路畢竟是傳說中的事,就算夫子也做不到讓張良一夜聚氣到三層。

而對李修元來說,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於是,兩人不再就張良的事情而糾結。

或許在夫子看來,反正這傢伙早晚都得回書院,回到書院再拎著耳朵便什麼都知道了。

李修元也揮揮手將山下的那一番不快,山間遇到相府小姐的感嘆扔到了腦後。

看著夫子認真地問道:“請問夫子,怎樣的人才算得上君子?”

夫子說道:“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

想著今日盧元追著自己不放手,李修元忍不住問道:“君子跟小人的分別呢?”

夫子點頭回道:“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

李修元一聽忍不住笑了起來:“如此想想,我也算是個小人了,畢竟我坑了盧元五枚金幣給小黑,算是不仁之舉了。”

夫子沉默片刻後說道:“若按你這樣說來,這世間豈不君子了?凡事不要去鑽牛角,想著我之前說的那些道理。”

李修元搖搖頭,苦笑道:“在我看來,凡事總是要有個標準。”

夫子看著跟前素手煮茶的酒肆掌櫃,看著他平靜面容下的堅持,想著李修元在大湖邊寫的那首詩,突然微笑了起來。

“自然是有標準的。”夫子笑道:“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

李修元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凡事以禮行之,自然有禮有節。

想了想又問道:“君子之信否?”

說完將煮好的靈茶給夫子倒了一杯,自己捧著面前的杯子輕輕地吹了一口氣。

夫子端起靈茶,想了想回道:“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於其言,無所苟而已矣。”

李修元聞言怔了怔,隨到淡淡笑道:“好一個言出必行,在下受教了。”

喝了一口靈茶,夫子眼眸越來越亮,絲毫不介意將濃濃的笑意溢於嘴角,此酒只應天上有,只茶人間不曾聞。

喝了半杯靈茶,夫子感嘆道:“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鬥;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

“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

“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

說到這裡,一杯靈茶已經在口中化開,頓時口齒留香,喉中甘甜的夫子滿意地笑了起來。

靜靜地說道:“倘若做到這些,在我看來,也離道不遠了。”

“聖人也先是人。”李修元喃喃應道:“聖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於事物者誤也。”

夫子說道:“我還不是聖人。”

李修元點了點頭,自己想著夫子之前說的這裡道理,一時間思緒紛雜而至。

先前才想明白一些的道理好像又變得模糊起來,想著自己一路上思考的那番天上人間的一些道理,不由得嘆了再嘆。

因為有些話即便他已經知道,但還不敢跟夫子說出來,便是一句話,也會破壞這一方天道的寧靜。

想到這裡,忍不住喃喃自語道:“聖人之道,為而不爭,順天應命,倘若有一天,夫子將要面對道與法的選擇,又該如何?”

夫子沉默片刻後問道:“何謂道,又何為法?”

李修元想了想,苦笑道:“在下竊以為夫子的儒家思想為道,秦王治國方針為法。”

稍停了片刻,思之再三的李修元說道:“倘若有一天,於秦王看來夫子的道影響到了法的實施……”

“或者說者間某些自以為是的先生、學者,歪曲了夫子的儒道,以儒道的名義向君王施加壓力,而君王不喜的時候,夫子以如何自處?”

更多的話李修元不想說,也不敢說出來。

但是他相信夫子聽得懂自己話中的意思,畢竟在他看來,區區一個書院是不可能跟皇權作對的。

畢竟皇城裡的權貴,大多數的公子小姐都在書院求學,怎麼可能自己反自己?

他說這番話,也只是想提醒夫子,莫要讓世間的風雨淋溼了自己的衣衫。

畢竟在他看來無論是夫子還是張良府上的神秘老人,未來的腳步都不可能止步於這方世界。

既然都要離開,又何必理會這世間的風雨?

夫子這回沉默了良久,只到捧在手裡的靈茶變涼,才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靜靜地說道:“若是真有那一日的到來,便是書院也只能應天順道,按照君王的意識去教導書院的孩子們。”

李修元聞言淡淡地笑了起來。

看著夫子笑了笑,輕聲說道:“我曾經學過佛法,可能大秦的佛法還沒有昌盛,但我可以跟夫子討論一二。”

夫子聞言大喜,撫掌笑道:“說來聽聽。”

李修元為夫子添上熱茶,繼續說道:“在下打個比方,且將夫子的儒道比做道,將佛法比做法。”

大道三千,而佛法有八萬四千法門。

佛說共成二千一百度無極,於諸貪/淫嗔恚愚痴等分四種眾生,各以此二千一百度無極。教化而開覺之。

合成八千四百度無極,一變為十,總成八萬四千度無極法門。

此之法門,為三界無上良藥,為百千種人除八萬四千塵勞也。

而佛說八萬四千法門能根治八萬四千煩惱,度無極者,度生死流,無有窮極也。

而道與法只能存乎於天地之間,若是大道三千存於人心,存於廟堂,那麼數十年、上百年、以至千萬年之後。

後人於修行中會不會出現偏差,正如佛法有一雲:“不可說也。”道也是如此。

若是道能傳承,會不會夫子之道於十,我學之八九,傳之小黑七八,小黑再傳之後世之人四五?

在下以為,大道無形,只能感悟於天地之間,而不能於師徒間口口相傳,否則豈不是道越傳越薄,路越走越窄?

所以,在下以為,難道歷代君王毀去的道,便真的毀滅了嗎?

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執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

又豈是君王所能左右乎?

佛法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說得便是能看得見,摸得著的佛法都是虛假的,就像不可說一樣,因為只要說得出來的道理,便會存在十人有十人的理解,跟不同的道理。

道亦如此,能看得見的道,在下以為那並不是天地間的大道,所以君王若是想要一手毀去,不如隨了他的意。

靜靜地李修元將自己從修行以來領悟的天地之道,佛法之道跟夫子簡單述說了一番。

夫子聞言大驚,在他看來眼前這個賣酒的掌櫃分明已經觸控到了大道之理。

禁不住點頭應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李修元靜靜看著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如此,便是千萬年過去,道依舊是道,法也還是法,但君王卻未必是當年的君王了。”

夫子看著桌前素手煮茶的李修元,默默地看了很長時間。

低頭苦苦思索了起來,想著想著胸中那道意難平漸漸平靜。

一時間禁不住哈哈大笑道:“好一個道還是那個道,日月星辰,又豈是區區一個君王所能左右了的?”

李修元撫掌讚歎:“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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