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富春江上的小鎮,杏園後院。
花落雨正跟劉氏喝茶,歐陽東籬在捧著一本書自己逍遙。
劉氏拉著花落雨的手,悠悠地嘆道:“這世界可真是神奇,沒想到華生竟然還有一個妹妹,這要不是你幫我解釋,我說什麼也不相信。”
花落雨盈盈笑道:“那是你眼裡的世界只有五域,外面的世界才是真的很大。”
劉氏淡淡笑了起來:“我才不管那麼多,只要華生跟王如意,富生能回來就是好事。”
花落雨一聽樂了,咯咯笑道:“他可是給你帶了一個媳婦回來,這才是撿了大便宜啊。”
劉氏一聽不禁發愁地看著花落雨,苦笑道:“他們也不知道何時能才成親,華生說要跟他乾爹學,先修行,才去想成家的事情。”
花落雨瞪了她一眼,認真地說道:“華生現在跟明惠大師的修為一樣,華玉兩人才元嬰境,你不要干涉他們的事情啊。”
在花落雨看來,就算華生要成親,也得等到澹臺小雨和妹妹華玉跟他的修為差不多,才會考慮。
想了想,花落雨輕聲說道:“與其催華生,你倒不如先考慮讓皇家學院的兩個傢伙,還有王如意跟富生了。”
劉氏一聽笑了,王如意倒是跟富生很配,只是可惜了二狗的妹妹脾氣太要強了。
想到這裡,忍不住說道:“二狗妹妹小蓮,打小就跟在華生後面,現在華生又帶回來一個澹臺小雨,她一氣之下,竟然跟著老和尚走了。”
“走了好,她跟著耶律明珠和老和尚才會走到更高的天空,哪像我們只能在這裡待著,總之你不要去管她們的事了,一切隨緣。”
在花落雨看來,就跟葉知秋一樣,從來不管李修元喜歡誰,一切隨緣。
後山的小溪邊,華生坐在岸邊看著魚兒游來游去。
想了想跟華玉和澹臺小雨說道:“我當年跟大姐來這裡時,還不會捉魚呢。”
華玉嘆了一口氣,輕聲問道:“大姐還不回來,我們要不要去皇家學院看看她和大哥?”
華生搖搖頭:“我要在這裡陪爹孃,多待一年是一年,你可以跟師姐去皇城逛逛,國師府和花滿樓都可以去。”
澹臺小雨搖搖頭:“華生不去,我也不去,小鎮挺好的,我就在這裡修行了。”
華玉氣得看著她罵道:“師姐你沒出息。”
澹臺小雨呵呵笑道:“我可滿足得很,想想要不了幾年就能突破到分神,這就跟做夢一樣哩。”
華生看著兩人笑了笑:“這事慢慢來,不要著急。”
華玉想了想,拉著華生的衣袖問道:“哥哥,我們還能再見到乾爹嗎?”
華生抬頭望著在空上的雲朵,淡淡地說道:“修行路漫漫,總會有重逢的一天。”
……
天山之上的杏花谷。
這一年的春杏特別甜,個頭也比去年大了一些。
明惠讓山澗下的猿群摘了許多,又用蜂蜜醃製了一些,等著阿貴夫妻上來吃。
清虛則是喜歡上李修元種的靈茶,每天都要煮上兩壺,說是這可是五域唯一的寶貝了。
畢竟方寸山上的茶,可沒有這個滋味。
這裡有菜地,有靈田,便是靈米的種子也是李修元帶回來的。
如此一來,兩人倒是可以自給自足,用不著經常往天山下跑了。
連阿貴和小紅也喜歡上了這裡,說是以後每年春天都要上來住上半年,一邊種地一邊修行。
明惠想著已經離開的師弟,忍不住看著清虛問道:“老道士,你在玄天觀呆了這麼些年,有沒有感悟到五域的天力之道?”
清虛搖搖頭,嘆了一口氣道:“我那徒兒可是遊走諸天,經歷了無數的生死,無數的悲歡離合,才回到此間化凡。”
“你我所經歷的不如他的十之其一,要想感悟五域的天道,還得用磨水的功夫,好在你已經可以繼續破境、修行。”
明惠再嘆,悠悠說道:“想不到師弟回來,倒是為五域眾生帶來了更多的希望。”
清虛哈哈一笑,指著枝頭盛開的花兒說:“希望,不一直都在人間嗎?”
……
走在春風化雨的街頭,拉著小黑的手,李修元卻在想著十五後的事情。
張良跟盧元的一番打鬥,早被他揮去了腦後,趁著春日尚好,帶著小黑出來逛街。
見到捏糖人的匠人,買了二個,一個捏在手上,一個給小黑拿著舔。
小黑一邊舔著手裡的糖人,一邊看當街賣藝的人玩雜耍,看到興致高的時掏出二個銅錢打賞。
兩人逛了不知道多久,小黑賴著不肯走了,指著眼前的一座樓子說:“哥哥,小黑餓了。”
李修元一愣,這才想起來兩人來了皇城這麼久,還沒有出來吃過館子。
皇城多酒樓,從來不會缺少客人。
守在樓子門前的夥計眼見來了客人,自然要上前熱情招呼。
李修元想想,便拉著小黑往裡走,跟在夥計身後一路上了二樓一個窗邊的雅座坐下,吩咐夥計將拿手的菜炒上幾樣。
正當李修元拿出一小壺酒,欲往碗裡倒入,身後響起了一道老人的聲音。
“二位來得早,如何也喜歡這種地方?”
驀然回首,只見一個身高六尺,一頭白髮,不現年歲的老人看著兩人說道:“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李修元一愣,隨口回道:“相請不如偶遇,先生請坐。”
在他看來,自己兩人佔了一個靠窗的雅座,著實有些過分,他和小黑也不在意多一個人。
老人一聽,當即在窗邊澆座,說道:“我看你也是一個妙人,陪老頭喝一杯酒如何?”
李修元點頭微笑,給老人面前的碗裡倒入酒水,笑道:“正好,我跟弟弟想臨窗賞景,喝上一杯,先生嚐嚐這酒如何?”
小黑看了兩人一眼,也不吭聲,伸手抓起桌上的瓜子嗑了起來。
只要有哥哥在,有吃的,他一般都不會主動跟陌生人說話,這是兄弟兩人訂下的規矩。
因為小黑在神龍大陸時怕了。
只喝了一口酒,老人便皺起了眉頭,看著李修元問道:“我喝慣了這裡的酒,這酒不是樓子裡的……”
“這酒確實不是酒樓裡的,是我自己釀的,先生以為如何?”
李修元自己喝了一口,看著老人淡淡回道:“在下市籍,開了一間小酒肆。”
“好好好,這酒,這才算得上酒,我之前喝的都是水了。”
老人哈哈大笑了起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說道:“你那酒肆在何處,我改天得去好好喝上一回。”
李修元回道:“錦觀坊跟市亭之間一處二十四巷四十七號,就是在下的閒來酒肆。”
老人一愣,眼睛快速轉了一圈,那神情跟小黑有時候的表情有幾分相似。
隨後喃喃自語道:“那麼僻靜的地方,你開一間酒肆,這是想著酒香不怕巷子深麼?”
李修元搖搖頭,喟然一嘆:“酒賤常愁客少,月明多被雲妨,我是一個怕麻煩的人,還是僻靜一點好。”
老人點了點頭:“弋言加之,與子宜之……你這一句酒賤常愁客少卻勝過了我的意境,不錯,你是一個妙人。”
李修元眉頭微挑,看著老人說道:“這位先生,我看您不像是為官之人倒像是書院的夫子。”
老人愣了愣,隨後摸著小黑的腦袋說道:“孩子,你要不要來跟我學習?十五就是書院的春招之日哦。”
小黑張了張口,李修元淡淡一笑道:“前些日子我還跟張良說呢,他說會介紹我弟弟隨他去書院……我想送小黑好好學習!”
眼見老人高大的身影,李修元總覺得有些眼熟,在哪裡見過一般。
奈何一時卻一時想不起來,搖搖頭看著小黑說道:“這下好了,這裡便是現成的先生。”
老人一怔,沒想到李修元竟然真的為了弟弟求學的事情,還牽扯到了張良那傢伙。
老人放下手裡的碗,看著兩人回道:“按道理是要考試一番才能入學,可是你卻認識我那弟子張良,如此一來,倒是可以免去。”
李修元一怔,脫口問道:“這樣合適嗎?”
老人脖子一梗:“我說合適就合適,難不成我還要聽誰人的命令不成?”
李修元一愣,隨後拍了拍小黑的小手道:“小黑,趕緊見過書院的夫子,以後他就是你的老師了。”
既然說起張良,老人便免了小黑的考試,面前之人自然便是書院的夫子了。
沒想到兄弟兩人只是出來閒逛一通,竟然遇上了傳說中的夫子,這實在讓李修感到人生的際遇不可思議。
要想的總也得不到,有些人卻又每每在轉角遇上。
小黑倒是乖巧得很,也不嫌地上有灰塵,趴在一旁連忙給老人磕了三個頭,一邊說道:“小黑見過老師。”
夫子撫須微笑,跟李修元問道:“你教過他什麼?”
李修元搖搖頭回道:“我只是讓他描寫而已,等著夫子為他開智呢。”
夫子一愣,隨後一手拉起了小黑,笑道:“我喜歡一張白絹,可以從人之初開始,而不是教他如何分辨善惡美醜。”
李修元一怔,脫口說道:“善惡由心,原來在夫子眼裡一切都是美好的事物。”
夫子搖了搖頭,提起酒壺往碗裡倒入。淡淡地說道:“人之初怕本善,那是聖人的道理,若是這張白絹先生教得不好,也可能變成一叢惡草。”
李修元眼見不妙,他可不想在這個時候跟老人討論什麼是對錯,什麼是該與不該。
酒樓四處漏風,沒準下一刻麻煩就過來了。
他不是來征戰,而是來見證的,於是在小黑喝了半碗肉,喝了幾口酒之後,跟夫了約了去書院報名的日子。
帶著小黑匆匆離去。
此間雖好,只是風月與我無關,他要回家想想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下去。
小黑還沒盡興,便被哥哥接出了酒樓,心裡難免有些失意,小聲嚷嚷道:“哥哥,小黑還沒吃飽呢!”
李修元望著漸黑的夜空,拉著小黑說道:“小黑,去了書院記住不要多說話,更不能動手打人。”
小黑一時沒明白過來,心道自己在五域的時候也沒有闖禍啊,為何來到這方世界,哥哥反而變得謹慎小心了。
於是問道:“哥哥是怕夫子罵人嗎?”
李修元搖搖頭,嘆了一口氣道:“我是怕還沒有看盡世間的繁華,就被一腳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