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三千世界浩瀚無邊……
天子腳下的皇城,天將夜,天地混沌一遍,分不清哪是天空哪是山巒。
因為時值寒冬,天有雪。
一處高宅深院外的路邊樹下,停靠著一輛馬車。
拉車的馬兒正吐著粗氣,埋怨著主人怎的不懂憐惜自己,進去了將近一個時辰也不見出來看看眼前這鬼天氣。
唯一讓它感到欣慰的是,路邊生了一堆火,呼呼燃燒的火苗溫暖著它漸漸冷卻的心思。
還好,火堆邊上坐著兩人,兩人的頭上用蓑衣搭了一個人字棚,暫時遮擋了天空落下的雪花。
只不過,怎麼看去,兩人的狀況都悽慘無比,因為便是如此風雪天,兩上依舊是衣不蔽體,一件黑衣的單衣披在身上。
一眼望去,比皇城的乞丐還要慘上三分。
火堆上擱著一個瓦罐,正往外冒著熱氣,男人不過三十出頭,一頭黑髮之下有著一張書生的臉。
男孩不過六歲模樣,雖然衣衫襤褸卻掩飾不住眼裡的那一道亮光。
兩人低頭各捧著的個陶碗在喝水,不知在小聲嘀咕些什麼。
高牆內,紅燈照,爐火正旺如春光。
只見一年方十五,一身青衫的少年正坐在下首低眉垂目。
上首卻是當朝的左相大人,以及夫人在一旁正自小聲音嘀咕著些什麼?
不遠處,是比少年小上一些,一身青絲羅裙,蛾眉輕皺的小姐,以及五心向天的管家。
就在少年、少女忐忑不安的時候,堂外有侍女走了進來,在管家的耳邊低語了一番,然後欠身又匆匆離去。
管家一愣,也才想起來已經是掌燈時節,府裡到了用膳的時辰。
於是上前輕聲跟老爺提醒。
坐下下首的少年一驚,看了管家一眼,然後又看了看相爺和夫人,以及低眉頷首的小姐,終是輕嘆一聲。
跟上首的夫妻兩人一揖到地,喃喃道:“如此,晚輩便先回府了。”
婦人一愣,隨後淡淡地揮了揮手道:“且好生努力,爭取來年考取一個好的功名。”
左相夫人竟然輕描淡寫之間便打發了少年,連一頓晚飯也不願修口。
少年似乎早已預料這樣的結果,也不多說,上前跟小姐再拜,然後轉身往府外走去。
“公子等等,我送你。”
糾結了半天,少女終是瞪了爹孃一眼,邁著碎步跟在少年身後往府外而去。
婦人一愣,氣得說道:“你看看這青兒。”
宰相大人嘆了一口氣,淡淡地說道:“就這一回,隨她去吧。”
婦人哼了一句:“把飯菜端上來吧,哎喲餓死我了。”
直到管家離去,女人才接著又說了一句:“這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想得美啊,也不看看自己的家境。”
少女跟在少年的身後,一路送到了大門外。
看著眼前這個劍眉星目的少年郎,心裡嘆了再嘆,不知心裡再想些什麼。
兩人於大門的石階之上相對無言,便是這樣靜靜地站了半晌,最後還是少女低低地說了一聲。
然後捂著臉轉身往府內跑去。
隨後便是一陣咯吱的聲音傳出,沉重的府門緩緩合上。
於剎那之間,將少女跟少年隔開於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少年望著陰霾的空,仰天長嘆一聲,想了又想,終是提步往不遠處的馬車走來。
“兩位……我們回去吧。”
少年說完,便將自己關進了車廂裡面,似乎再也不願看到面前這座深宅大院。男孩一聽,頓時將捧在手裡的陶碗扔掉,拍著一旁男子的肩膀說:“哥哥,可以走了,趕緊的。”
男子隨手抓起一把雪往火堆上灑落,一把抱起男孩坐上馬車,跟著解開拴在樹上的韁繩。
馬車沿著長街緩緩往前,馬車裡的少年時不時有氣無力地為趕車的男子指路。
風雪漫漫的夜晚街上早就沒有行人,只有一輛孤獨的馬車緩緩地碾著一城的風雪。
車廂裡的少年在發出不甘心地抱怨,馬車上的男孩興奮地四下張望,不時地在男子耳邊輕聲低語幾句。
花了半個時辰,馬車停在了城西一處看院子外面,少年喝住了趕車的男人。
少年下了馬車敲開了院門,男子帶著男孩從側門將馬車趕進了院子裡面。
跟之前左相府比起來,眼前的院子便是草雞比鳳凰,根本沒有一絲的可比性。
府裡也只是一個年邁的老人權當管家,跟兩個侍女。
男人將馬兒趕進棚子,又餵了一些草料,這才帶著男孩來到了前面的客堂。
就像之前有了約定一樣,三人圍著桌子煮了一鍋肉,少年也不嫌棄兩人身著襤褸,而是端起前面酒壺倒了一碗酒。
也不說話,先喝了半碗,這才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倔強的臉上的淺淺的淚痕,顯然是在馬車上剛剛哭泣過,或許是因為自己被左相夫婦嫌棄,或許是為了挽悼即將失去的少女。
男子給男子夾了一塊肉,也倒了一碗酒,淺淺地喝了一口。
然後笑了笑:“關關雎鳩,在河之洲。有些東西你看過一眼就好,不一定非要擁有。”
少年搖搖頭:“你又不是魚,怎麼知道魚苦?”
男孩睜著一雙大眼睛瞪著兩人,圓溜溜的眼珠轉了一圈,想想不對,只好伸出筷子往自己的碗裡看去。
男子嘆了一口氣,看著少年認真地說道:“我可以教你一些東西,等你有一天站在比他們還高的地方,你自然會明白這些道理。”
少年一聽頓時氣苦地笑了起來:“你能教我什麼,你們就是兩個窮鬼,身上沒有一文錢,連過夜的地方都沒有。”
男孩一聽忍不住笑了,看著男子說:“哥哥,這個哥哥笑你是窮鬼,窮鬼是什麼?”
男子一聽樂了,摸著他的腦袋笑道:“窮鬼就是我們身上真的沒有一文錢,而且公子如果不收留我們,我們好像真的就要凍死在這個陌生的地方。”
少年一聽也樂了,他沒想到面前的兩個傢伙絲毫不以自己的處境而難堪,而是跟他開起了玩笑。
於是陰霾了一天的心情終是照進了一縷陽光。
看著兩人笑道:“也罷,既然我在路上撿到了你們,這府上房間多的去了,明日上街給你們去置辦幾件像樣的衣服吧。”
或許是從兩人的臉上看到了陽光,少年心情終是好了許多。
男孩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哥哥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撿到我哥哥,要不了多久就會發財哦!”
少年聞言怔了怔,摸著男孩的腦袋說:“難不成,你是那家貴人的公子?”
男子搖搖頭,端著碗笑道:“今夜我們只喝酒、吃肉,有什麼話明日再說,記住,今天已經過去了,你莫要還把心拴在左相府裡。”
少年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可以嗎?”
“相信我,明天便是一個全新的你。難不成,你捨不得,便能讓他們回心轉意麼?”
男子喝了一口酒,繼續說道:“有時候如果無法砍別人一刀,那麼就狠下心來,斬自己一劍。”
少年一聽苦笑了起來:“我試試。”
……
男子便是在五域天山渡劫之中的李修元。
因為千年不遇的一輪明月掩星辰,天空中突然間七星交輝,讓身化星辰的他,還沒有完全渡完五人五衰之劫,便被召入了星空之中。
並隨著貫穿諸天的星辰之力,脫離了須彌山的小世界,來到了一個對他和小黑來說完全陌生的地方。
因為星辰之力,他和小黑在穿越黑洞的時候並沒有受到傷害。
小黑如願恢復了人身,只是回到了六歲的那年。
而李修元則是悲催地發現,自己竟然因為沒有完全渡劫,以至於他既然沒有完全化凡,也沒有鳳凰涅槃,都沒有去渡他的無相金身之劫。
他變成了當年在風雲城紫竹院中初遇先生時的模樣,一個三十左右,生著一張書生臉的中年男子。
而小黑絲毫不在意哥哥的變化,唯一的遺憾便是,兩人的空間戒打不開了。
而且黑洞穿行,讓兩人衣衫盡毀,成了活脫脫的乞丐模樣。
還好,落在這眼下這個世界不久,便在路邊遇到了眼前的白衣少年,也許是看著小黑一副可憐的模樣。
也許真的像白衣青年所說,家中人丁稀少,不介意多兩人陪他說說話。
於是便收留了兩人。
直到現在,李修元和小黑也沒有回過神來,這裡是哪裡?他們來到了何處?師父老道士知道不知道自己的去處?
只是,向來隨遇而安的他,哪會在意身邊的環境?
眼前的少年既然收留了他和小黑,他便決定幫這個可憐的傢伙走出來。
雖然他不知道宰相府裡究竟發生了何事,但是從送少年出來的少女臉上,他看到了一絲決然。
少女那一抹悽然的神情,便是一把刀,將少不更事的少年斬殺於漫天的風雪之中。
躺床上,聽著小黑輕輕的呼嚕聲,李修元淡淡地笑了起來。
不知道怎麼的,他想到了很多年前,自己從天山跟小白下山後不久,東方玉兒的母親李明珠來到紅袖樓裡。
竟然當著先生的面跟自己提出退婚,雖然當時他的臉上並沒有露出如眼下少年這樣的表情。
現在想想,當時應該是非常憤怒,而且有一絲不甘的情緒。
具往矣,連李明珠他都不再憎恨。
而東方玉兒更是在他的幫助下涅槃重生,他還會在意其他女人對自己的傷害嗎?
推己及人,他決心幫助眼前這個傢伙從少女的陰影中走出來。
雖然到現在他還不知道少年的名字,有意思的是,少年也沒有問過他跟小黑的名字。
緣分,有時候就是這樣莫名其妙就來了。
便是老道士扯著耳朵交代他的事,來到異世皇城第一天,他便把師父的話又拋在了腦後。
明天先去置辦幾身衣服,然後再去買些關於這個世界的書冊。
萬里路走過,他和小黑更要讀更多的書。
眼下的他和小黑正如少年說的一樣,窮得渾身上下沒有一文錢,可是他有手藝啊?
酒樓的事情太繁瑣,不是他喜歡的事情。
書屋當初在天街上便決定再也不開了。
想來想去,自己還有一樣拿手的絕活,那便是開一家酒鋪啊。
天上地下,諸天萬界不同修為的修士、凡人們,總是離不開一甕美酒吧?
ps:這裡的大秦是此大秦也非此大秦,此為玄幻,不可能按大秦的時間線去寫,我只想讓李修元經歷焚書坑儒……請各位高抬貴手,且當是戲說大秦吧,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