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之上,杏花谷裡。
東風再吹杏花胭,此時的李修元已經動手將菜地翻土,打算重新種上時令蔬菜。
華玉眼見他行動不便,心裡十分不忍,便放下撥弄中的鐵琴,幫著一起翻地。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笑道:“我去年的力氣可不是這樣,這裡的地幾乎都是我一個人整完。”
“少爺,我來了!”
正說完間,身後傳來了阿貴的聲,後面自然跟著小紅和李小龍。
“乾爹你去歇息,這些活讓我來做。”小紅身後的李小龍嚷嚷了起來,一把搶過了李修元手裡的鋤頭。
小紅拉著他的手往上走,邊走邊說:“上去歇息,給你說說山下的喜事。”
李修元回頭看著華玉說:“你可以叫他小龍哥哥。”說完跟小紅問道:“只是一個冬天不見,又有什麼喜事要告訴我?”
待到三人在神廟外的屋簷下落座,小紅生火燒水準備煮茶,阿貴將帶來的生活用品放進一旁的廚房和雜屋之中。
小紅才拉著李修元的手笑道:“還不是你那小菊妹妹,終於懷上了,估計等到夏天就在做娘哩。”
李修元聞言老懷感慨,撫掌嘆道:“這下胡叔和唐叔兩人終於安心了,往後的日子他們忙乎的了。”
忙完的阿貴走了進來,摸著腦袋笑了笑:“我給小龍說了一門親事,是春風書院主人的女兒,一個金丹境的女修士。”
正準備往壺裡落入靈茶的李修元聞言一驚,看著夫妻兩人笑了:“既然如此,何不把那女娃娃帶上山來,讓我瞧瞧?”
小紅一愣,看著阿貴埋怨起來:“都是這傢伙著急來看你,把這件大事給忘記了。”
阿貴嘿嘿笑了起來:“不急,下回讓小龍帶著她來。”
“這可是雙喜臨門啊,今天得喝一杯才行。”李修元嘆了再嘆:“如此一來,這方世界也沒多少事情值得我去牽掛的了。”
小紅一聽,忍不住掏出絲巾去抹眼淚,怔怔地說道:“要是姐姐見到你這模樣,怕是要難受得要死哦。”
李修元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我的事情你們不要放在心上,這方世界的天道正在緩緩修復之中。”
“如果我沒猜錯,今日的那響了兩個時辰的劫雷應該是明惠師兄破境到了洞天之上,如此一來,你們夫妻兩人以後修行又多了一下方向。”
小紅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那你呢?”
李修元想了想,靜靜地說道:“等到南疆大戰結束,我也差不多要離開了。”
阿貴一聽嚇了一跳,問道:“這一去,便不再回來了?”
李修元搖搖頭,往夫妻兩人的杯中落入靈茶,淡淡地回道:“我這次回到五域,便是為了了結跟你們的今生的緣份。”
“自我離開以後,莫要再念,只需要記住修行路漫漫,日子是你們自己的,不要著急,守在風雲城,做一個自在的凡人。”
李修元將凡人兩個字咬得很重,雖然他知道以阿貴和小紅眼前的修為根本聽不懂。
但他還是想要將心裡的一絲不甘表達出來。
去唸,這念哪有這麼好去的?更不要說斷念了。
說到這裡,便是山間徐徐吹指而來的春風,也擋不住李修元的底的一道落寞之意。
他現在越來越明白,為何老道士當初在打狗鎮上,一再告誡自己不要招惹世間的緣份。
原來,去唸真的很難啊?想到這裡,李修元嘆了再嘆,靜靜地喝了半杯靈茶,才跟小紅說道:“紅姐下山的時候,給小菊妹妹帶些靈藥,讓她分次服下,對她對孩子都有好處。”
“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下回讓小龍把那女孩也帶上山來吧,我做乾爹的最後幫他倆一把。”
小紅一聽,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拉著李修元的手說:“你不離開,不成嗎?”
李修元搖搖頭,指著堂外的天空說:“我做了許多他不喜歡的事,眼下已經是騎虎難下,由不得自己了。”
阿貴瞪了小紅一眼,看著李修元說道:“少爺別聽她一個女人家的話,往後但凡你本事大了,有空就回來看我們夫妻一眼。”
李修元淡淡一笑:“那一天啊,只要五域的天道恢復,我們便還會有再見的一天。”
“前輩,我回來了,你看我摘了什麼東西。”
正說話間,澹臺小雨拎著竹籃從外面一頭鑽了進來,看著跟前的小紅、阿貴問道:“你們是誰?”
小紅嗅到了竹籃裡淡淡的花香,伸手拉著她挨著自己坐下,微笑說道:“小姑娘,你摘了這些杏花打算用來幹嘛?”
澹臺小雨看著李修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華生說,他的乾爹會用杏花釀酒,我想試試跟前輩學一學。”
李修元聞言笑了起來,看著小紅說:“這是華生的兩個妹妹,你們夫妻過幾天帶她們去風雲城逛逛,買些生活用品,回來的時候順便……”
小紅一聽樂了,笑道:“看來今年釀酒得我們自己動手了,我這個弟弟去年就已經不再動手了。”
阿貴想了想說道:“我也想著釀一些杏花酒,酒缸倒是從山下帶了幾個。”
李修元雙手一攤說道:“你們自己動手,我在一旁看看就好。”
在他看來,自己在化凡之前,怕是不會再動手釀酒了。
小紅嘆了一口氣,咯咯笑道:“正好這爺倆在,把今年的靈米種了,再帶著兩個姑娘下山去逛街。”
李修元一聽笑了:“以後這天山也是你們的家園,若是不愁吃穿,就把酒樓交給唐叔吧,你們夫妻沒事來山上住上幾年。”
過了這些年,阿貴和小紅的修為也沒怎麼見漲,李修元自然知道這都是因為山下有一座酒樓,需要兩人勞心費神。
小紅笑道:“等小龍成親後,我就把山下的事扔給他們,上來陪你過日子。”
春風又綠杏花谷。
接下來的日子這裡便是熱火朝天的氣象。
兩個少女每天起來先是練上一個時辰的劍,然後再彈一個時辰的琴,李修元將自己的鐵琴給華玉學習,說是以後讓華生再去皇城買一架古琴給她。
接著兩女還要花半個時辰去山間摘花,跟著小紅身後花個一到兩個時辰開始給靈田鬆土播種。
剩下的時間,兩女跟不是在山洞裡看石壁上的劍意,便是在河邊的石板上雕刻經文。
接著又花了五天的時間,兩女第一回跟著小紅,親手淘米、燒火、蒸上靈米,又將花瓣洗淨……釀出了她們期盼中的靈酒。
看著屋簷下滿滿的十缸杏花酒,便是李修元也忍不住說道:“你們真能折騰。”
終於,在南疆大戰開啟的前一天,李修元炒了幾碟素菜,跟阿貴等了喝了兩杯新釀的靈酒,揮揮手,將一幫人趕出了杏花谷。
華玉捨不得離開,澹臺小雨想繼續練劍。
李修元淡淡地說道:“下山去看看五域的世界,等到春末再來。”
小紅一聽笑了:“下回讓小龍把那姑娘也給你帶來,你幫我好好瞧瞧,看能不能替她改變一下身子骨。”
李修元揮揮手道:“都走,我要睡覺了。”
吵鬧了這些日子,他想一個人安靜呆上些日子,算算時間,要不了多久老道士就要來天山了。
……
天山上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南疆大戰一觸即發。
南海邊上的華生正在生不如死,每天被小黑折磨得跟狗一樣,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回南雲城去。
打從第一天進到冰冷的海水裡開始,華生便知道自己這回來錯地方了。
從不會潛水游泳,被小黑一次次地揮動翅膀扇進大海之中,讓他一次又一次,如同行走了問天峰之下的深淵之中。
唯一不同的是,這裡沒有鬼物也沒有殭屍。
但是那又冷又腥的海水,只要稍不注意就湧進他的口鼻之中,讓他趴在海邊吐了一回又一回。
直到華玉和澹臺小雨跟著小紅下了天山,華生已經在南海邊上練習了整整十天如何游泳和潛水。
當他克服對深海的恐懼之後,小黑又讓他往更深的地方游去。
並指著不完處的大海船說:“這個任務可不是我給你的,你也聽見了,是我哥哥也是你乾爹給你指定的任務。”
華生苦著臉說:“早知道如此,我就不來這海邊了,一點都不好玩,師叔你每天都在要我的小命。”
小黑一聽樂了,看著他笑道:“那你接下來要不要跟我打一架,話說你現在破厚肉硬,很難找了對手了,要不我們試試?”
華生一愣,心道不論是劍法還是肉身,眼下的他已經不會畏懼任何人。
一劍斬雪和一劍追風已經融入了他的骨子裡,從未停歇的戰鬥更是讓他無比強悍。
這也是他在這方世界所依仗的力量,是他最強大的修為,自然不會懼怕跟任何人一較高下。
而在他眼裡的小黑只是那道神火比自己厲害一些,若是真刀零點搶打起來,不一定是自己的對手。
想到這裡,華生吼道:“師叔不許使出那道神火,我就跟你玩玩。”
即便眼前的小黑已經是洞天巔峰的強者,要是比劍法,華生也絲毫不會退縮。
不知從何而來的巨大信心,或者是心底學處對力量的渴望。
華生突然間有一股異樣,令他的微微顫抖,甚至想象著打敗小黑的一剎那。
沒有什麼比打敗來自另一方世界的強者更讓華生渴望了。
他相信只要小黑不噴火,自己定能做到狹路相逢勇者勝。
小黑一愣,隨後看著他笑了起來:“說好了,我不用那道神火,但是在離開海邊之前,你每天都要陪我玩上一個時辰。”
小黑心道自己來到這方世界之後,都沒有好好跟人動過手。
這下好了,以華生皮厚肉硬劍快的修為,當能陪自己好好玩玩,順便也打磨一下華生對危險的應變能力。
想到這裡,小黑望著天山的方向呱呱笑道:“哥哥,我這可是替你在打磨華生,可不是虐他哦。”
華生從海里一步一步地走來,氣勢並沒有什麼增長,而是逐漸收斂,最後甚至收起了自己的巔峰之力。
只是想著憑藉自己的肉身之力,用手中的長劍,打敗小黑。
劍已經出鞘,指向了離他不過五尺的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