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聞言一愣,脫口而出道:“請前輩成全,讓我看看今夜的修元。”
老道士看著葉知秋和夫子兩人靜靜地說道:“看不看,都是我那徒兒的命,希望你們看到他的樣子不要影響你們修行的道心。”
說完伸手撥開星光現天山,讓眾人看到了杏花谷崖坪上神廟上的光輝。
首先是小白驚呼了起來,因為他看見了冰河對面的狼群,正在豎起耳朵聆聽佛音。
跟著小青也驚叫了起來,她認出了崖坪下雪地之中聆聽經文的猿群。
只有小寶伸手指著神廟屋簷下,一身金光沐浴著漫天星光的李修元嚷嚷道:“母親,那裡也有一個老爺爺。”
唐秋雨嘆了一口氣,摸著他的腦袋說道:“那是你哥哥,不是老爺爺。”
先生和夫子緊緊地抿起了嘴巴,不敢在這個時候破壞氣氛。
葉知秋拉著老道士的手忍不住淚如雨下,喃喃說道:“怎麼會這樣,我可憐的兒啊,怎麼變成了今天這副模樣?”
老道士搖搖頭,看著沐沐和南呂如玉問道:“這便是他的化凡之路,誰也幫不了他,便是眼下身在五域的老和尚也不成。”
先生聞言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忍不住問道:“前輩,我這徒兒已經開始了他的化凡之行嗎?”
老道士搖搖頭,靜靜地說道:“是也不是,他還沒有開始經歷天人五衰之劫,何來化凡一說?”
先生一聽,若有所思地問道:“五人不衰不是聖人之劫嗎?我這徒兒不過才欲入化凡而已。”
老道士呵呵一笑:“他這是小衰之劫,若是熬過去,以後再經歷五大衰時,便會容易許多。”
沐沐拉著南宮如玉的手,咬著嘴唇說道:“前輩過些天,便帶我去看哥哥吧,在他最後的日子裡,我要陪在他的身邊。”
老道士淡淡地笑了起來:“眼下的他可不會寂寞,他那乾兒子的妹妹上了天山,正陪在他的身邊呢。”
李紅袖看著如廟堂裡神佛一樣的李修元,忍不住問道:“前輩他不是青蓮嗎?今夜為何星光漫天?”
李道士指著頭頂的一輪新月,靜靜地回道:“不可說,說不得,還沒到時候。”
星光入體的李修元,在沒有完成他生命中的劫難之前,老道士是決計不會讓人知道自己的寶貝徒兒已經是星辰之體這個秘密。
葉知秋想了想,拉著沐沐的手說:“先彆著急,等著杏花開了,我給他做些杏花糕,你再帶給他。”
沐沐望著漫天的星光,那朵華為星光的青蓮,輕輕地回道:“哥哥等著我,沐沐就要去天山陪你了。”
小寶一聽傻了,指著神廟下的李修元說道:“原來小寶的哥哥是個老人啊?”
這一夜,杏花谷的眾人在老道士的幫助下看了五域天山低眉垂首的菩薩,閉目誦經的李修元卻未能睜眼看一眼九天之上的親人。
李小雪沒想到哥哥已經變成了垂老之人,忍不住抱著葉知秋嗚嗚地哭了起來。
只有李紅袖不甘心地嚷嚷道:“你哭個屁,那可是以後要成聖人的傢伙,天上地下的妖孽。”
先生看著眾人嘆了再嘆,靜靜地說道:“或許我們以後的修行,都落在修元的身上了。”
唐秋雨點了點頭,輕聲說道:“也不知道花落雨那丫頭,有沒有見著今夜的神蹟。”
先生想了想說道:“她不是跟歐陽東籬在一起嗎?”
老道士搖搖頭,輕聲說道:“眼下他兩人都在南疆的南雲城,幫你我的徒兒了結五域最後一道因果,準備開春之後的那場大戰呢。”
……
南雲城裡。
花落雨望著天山的方向,久久說不出話來。
聞訊而來的耶律明珠拉著她的手問道:“花姨,這是我師父所在的天山嗎?”
花落雨摸著她的腦袋苦笑道:“他有寶貝是青蓮,只是今天夜裡的青蓮卻多了星光之力,想來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輪雪月了。”
正說話間,耶律明珠神海中卻響起了老和尚的一番言語,然後她捂著小嘴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指著雲端說道:“花姨,看那裡。”
被兩人吵醒的王如意拉著小蓮也走了出來,兩女順著耶律明珠的目光往雲端之上望去。
只見星光漸漸散開,露出了天山之上杏花谷的一角。
王如意驚叫道:“天啦師傅,我們住的木屋怎麼變成石頭房子了?”
小蓮喃喃地說道:“那個金光閃閃的人是華生哥哥的乾爹嗎?”
身後傳來了歐陽東籬的聲音:“你們看到的沒有錯,那便是我那在天山上將要悟道的徒兒。”
花落雨一愣,扭著看著歐陽東籬問道:“夫君,既是悟道為何我那弟弟變成了這副垂垂老矣的模樣?”
歐陽東籬嘆了一口氣,悠悠地說道:“你們眼裡只看到他容顏的老去,卻不知我那徒兒悟的卻是天地之道,悟的是生死輪迴之道。”
耶律明珠幽幽地說道:“等打完這南疆大戰,明珠要去天山之上陪師父。”
花落雨聞言怔了怔,脫口問道:“你不是要跟著老和尚嗎?如何想著去天山上吃苦?”
耶律明珠嘆了一口氣,苦笑道:“老和尚師傅告訴我,華生哥哥來自異世的妹妹此刻正在天山上面陪著師父哦……”
花落雨一聽傻眼了:“他不是做一個夢嗎?怎麼夢裡也能騙個妹妹回到五域?”
耶律明珠搖搖頭:“那不是華生騙回來的,那是他的親妹妹……”
歐陽東籬望著閉目誦經的李修元,半晌說不出話來,直到說起華生才忍不住插嘴道:“你們眼裡看到的世界,又有幾個?”
花落雨一聽氣笑了,扭頭望著他嚷嚷了起來:“你這是笑話我嗎?好像你去的地方跟我也差不了多少。”
王如意扯了一下花落雨的衣袖:“師傅別生氣,等打完這一仗,我們都去天山上住上幾年。”
花落雨嘆了一口氣道:“沒想到我們才離開多久,那裡的房子竟然都變成石頭砌成的了,我那弟弟哪來的力氣啊?”
……
五域皇朝,皇宮之中。
夜裡正準備安歇的耶律燕從窗前看到了天空中的一幕,於是拉著花天下的手說道:“姐姐,你說這是不是國師整出來的動靜?”
是夜,花天下帶著兒子到皇宮跟耶律燕團圓,因為納蘭雨遠在南疆,於是皇后娘娘發話留著母子倆人在皇宮過夜。
花天下推門走到花園之中,抬頭望向天空,靜靜地說道:“來自在山,眼下除了我那弟弟,誰還在上面?”
耶律燕一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來國師大人是真的放下的五域的俗事,要完成自己的修行了。”
花天下拍了拍她的手,溫柔地說道:“他花了十幾年的功夫,替你們培養了那麼多優秀的小傢伙,若是還打不贏,那說明我們都是廢物。”
耶律燕嘆了一口氣,想了想問道:“開春又要迎來一場大戰,你說要不要讓兩個孩子去戰場上見識一下?”
花天下一聽輕輕地皺起了眉頭,過了半晌回道:“到時候我帶著他倆去吧,你跟皇上坐鎮皇朝,這大後方可不能再亂了。”
耶律燕想了想,又問道:“要不要讓我們家的孩子也一起去看看?”
花天下搖搖頭:“那孩子太小了,過去做能什麼?站在城牆上挨冷箭麼?”
耶律燕聞言苦笑了起來:“我說不過姐姐,我去叫皇上起來看看國師整出來的神蹟。”
……
小鎮後山,佛堂之中,正煮著一壺靈茶。
明惠看著老和尚問道:“前輩,我師弟這是要化凡了?”
老和尚搖搖頭,淡淡地回道:“他啊,他這算是無心之舉,啥也不是,想要化凡還得再等一等。”
明惠想著李修元自般若寺修行之後的種種經歷,忍不住皺著眉頭問道:“師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磨難,為何還不能修成正果?”
老和尚聞言捏著手裡的佛珠嘆了一口氣道:“本來他的修行會很簡單,可是他卻不聽老道士的話,盡揀一些無用的緣份背在身上。”
“你別看我,你也算是他頭上頂的那條船上的一塊木板,他就是再厲害,也架不住你們這一塊又一塊的木板啊。”
“都說爭渡,他卻是想先渡你們,再渡自己……只不過,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又如何渡得了你們這些傢伙?”
說到這裡,老和尚揮手抹去了眼前的星光,長夜如舊,星光如舊,兩人眼前卻少了一道天山上的神光。
明惠聞言,低頭沉思,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自然明白老和尚說的那些話,莫說自己,便是已經進入輪迴成功化凡的無心,也曾經是那條小船上的一塊木板。
更不要說自己最早在李修元前往方寸山的路上,救了他一命。
或許從那時開始,自己就變成了師兄頂在頭頂上的木板了。
“師弟慈悲,不入佛門實在可惜。”想來想去,明惠只能如此說道。
老和尚一聽笑了:“他有一個厲害的師父,是佛是道於他來說只是一念之間,又不是非要入得佛門,才能心懷天下眾生。”
“你沒看見今夜星光漫天嗎?這一神蹟沒能澤被五域的修士,卻能澤被五域萬物生靈,今夜將是無數妖獸們聞道的大好時機啊。”
老和尚嘆了再嘆,悠悠說道:“未曾聞如是,深妙之上法。……只可惜,他卻是身在佛堂不見佛,再次錯過了見證自己親手創造出來的神蹟。”
明惠聞言歡喜不已,靜靜地說道:“師弟當年在般若寺修行之時,便已經明悟何為不著相佈施了,今夜的他莫不如是。”
“好一個不著相佈施,今夜的他卻是為五域的天地萬物,萬千生靈唸了一卷無上神妙的佛經啊。”
輕輕地轉動佛珠,老和尚想了想說道:“轉眼便要立春,我們得離開幾日,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去渡你的洞天之劫。”
明惠一聽歡喜不已,修行不知多少年,眼見終於要突破這方天地的限制,破境到他心心念唸的境界。
便是修行了無相法身的他,也忍不住輕嘆一聲:“一切如夢幻泡影,全賴師弟和前輩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