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師父和師伯,天氣已暮,漫天的靈雨溫柔地照拂著雲起寺。
一老一小兩個身影緩緩走向小院,華生下意識地迴向望著籠罩在迷霧中的問天峰。
因為從始至終,他沒有看到一道連線天地的光柱。
跟崑崙秘境的老人不同,華生相信深淵之下的小和尚便是入了輪迴,也會有一個光明的未來。
婆婆看著華生心事重重的模樣也不好問他,她只想著接下來小雪該怎麼辦?
推開小院的大門,坐在屋簷下的兩個女人緊張地注視著走進來的華生。
華生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中的濛濛靈雨,用了很長時間才平靜下來,抬頭看著二女問道:“這千年不見的靈雨,你們確定不出來享受一下?”
“那個不是驚喜是驚嚇好不好?”
說到這裡時,澹臺小雨刻意停頓了一會,然而跟華生翻了一個白眼。
嬌憨地說道:“話說我們兩人坐在院子裡就破了一境,你呢?”
“原來妹妹也破境了啊?恭喜。”
此時的雲起寺依舊被漫天的靈雨籠罩,雖然夜幕降臨,卻彷彿一片人間仙境。
婆婆走到桌前坐下,看著華玉問道:“你去小雪叫起來,讓他也淋一淋這千萬年難得一見的靈雨。”
華玉看著婆婆說道:“小雪起來玩了一會……突破之後,她又嚷嚷著去睡覺了。”
華生淡淡一笑,看著婆婆說道:“或許是太突然,讓小雪妹妹的身體一時受不了,睡上一覺就會恢復精神。”
澹臺小雨看著他微微一笑,說道:“別光說我們,你有沒有突破?你可是從問天峰上下來的啊……”
“我說沒有,你倆信不信?”
華生淡淡地笑了笑:“我跟婆婆和師父、師伯在山下的樹林邊上喝茶,你應該問婆婆有沒有破境,而不是問我。”
在華生看來,就算要破境,也是等他回到五域的陰山之上了。
想到自己將要面臨的那場大戰,看著面前的妹妹兩人,華生頓時覺得頭疼。
在鳳凰山妹妹和澹臺小雨是天之驕女,可是回到南疆戰場,兩人什麼都不是,連戰場都不敢讓兩人去征戰。
便是最差的王如意,這會估計也已經是元嬰後期的修為了。
婆婆看著皺眉頭不語的華生嘆了一口氣,悠悠地說道:“現在,來談談你的事情。”
……
五域的天山,已經是大雪紛紛的時節。
望山而居的李修元依舊在石廟的屋簷底下,生了一盆炭火,守著一壺靈茶,整個人比夏天的時候又蒼老了幾分。
老道士跟他約好,明年春天,就讓沐沐和南宮如玉兩人來陪他最後一段路。
說是讓兩女明白什麼叫化凡。
坐在他面前的老和尚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想不到,你那師兄的慧根不錯,怕是要不了五十年,就能踏入化凡之境。”
李修元淡淡一笑,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放在手裡仔細地打量,然後靜靜地看著如夢似幻的雪花化為一滴雪水。
“你的劍呢?”老尚突然想起了什麼:“你給那些孩子們都鑄了劍,我想看看你自己的劍。”
李修元指著不遠處的寒潭笑道:“完成最後一道淬火,我把他藏在寒潭之下溫養了。”
老和尚顯然沒有想到李修元竟然會選擇把凡劍藏天寒潭之下。
不得由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說道:“你是想用這一方山水,天地靈氣滋養你的凡劍啊?”
“我沒有經驗啊!”
李修元笑了笑:“之前我那師侄無心的凡劍,便是放在康川城外的日月山中的深淵之下溫養。”
老和尚嘆了一口氣:“若不是因為老道士的原因,便是打死我,我也不敢相信你已經親手鑄造了兩把凡劍。”
“這恐怕是我在這方世界鑄造的最後一把劍了。”
李修元給老和尚添上靈茶,感受到凜冽的寒風,靜靜地說道:“從今以後,便是有心也無力了。”
正如老道士說的,莫說動手鑄劍,便是讓他回到當初跟先生一起修行的地方,都是一種夢想了。
老和尚沒有再跟他討論此事,在他看來這是李修元自己要完成的蛻變,任誰也幫不了他。
這是對生命的天道的感悟,也是對死亡的感悟。
想了想,老和尚把話題扯到了南疆戰場之上。
想了想說道:“你那寶貝乾兒子給你找了一個麻煩,我想來想去,只有你來幫他解決了。”
“華生又惹了什麼麻煩,需要前輩替他操心?”
李修元嘴角動了動:“他這是要從夢境醒來了?”
華生轉眼已經在陰山沉睡了數月,若是再不醒來,李修元只能請老和尚帶著華生來天山了。
老和尚搖搖頭道:“他若只是醒來那也算不上什麼麻煩……他這回是要將另一個世界的妹妹帶著來域……我想來想去,只能讓兩個女娃娃來陪你了。”
在老尚看來,放在南雲城那是萬萬不能的。
放在小鎮又沒有人教兩女修行的道理,眼下的明惠正在感悟天地之力,見天見地見眾生,哪有力氣教兩個金丹境的少女。
唯一的去處,便是天山之上了。
李修元低頭嘆了一口氣,淡淡地笑了起來:“前輩是讓她們來陪我說話?還是讓那兩個女孩來天山上種茶養雞?”
老和尚哈哈一笑道:“我看都可以。”
李修元想了想,嘆了一口氣道:“沒想到這傢伙好的沒學到,盡揀一些沒有用的緣份回來,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是也不是,完成了五域之事,他還得再回到那方世界,那裡也有他的責任。”
老和尚靜靜地說道:“凡起心動念,便有因果,雖然因不在他,但是那果落在了他的頭上。”
李修元望著天山陰霾的天空,淡淡地說道:“我在這一方世界的債已經還清,華生的路就讓他自己走了。”
想著當初回到小鎮時,華生還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轉眼間,已經是五域的大修士了。
該盡的責任,該還有債,他都已經還清了。
等他離開這方世界,怕就是真的離開了。
畢竟,還有數不清地麻煩在等著他,而他來五域不僅僅是為了化凡,更是為了去唸、斷念。
老和尚一愣,隨後淡淡地笑道:“你已經渡河良久,自然應該早那頂在頭上的船放下來了。”
輕輕一笑,李修元看著老和尚問道:“這風雪正勁,南疆的戰事應該暫時停下來了吧?”
……
北風勁吹,卻吹不倒南雲城頭的那一面大旗。
從數十年前起,南雲城便鎮守著五域皇朝綿延萬里的南疆大門,擁有最精良的騎兵,藏著最強大的武器。
與強大南疆部落各大王庭對峙,不知過去了多少年。
如今南疆的主帥,並非皇朝的大元帥姜火,而是皇城禁軍的大將軍納蘭雨,一個能跟國師大人稱兄道弟的傳奇人物。
國師大人已經歸隱,眼下這一場跟南海飛仙島的大戰,指揮的重擔便落在了納蘭雨的身上。
雖然當年他也曾跟國師一起征戰南疆,但是獨立指揮一場大戰,他這還是頭一回,雖然有花落雨跟歐陽東籬坐鎮南雲城,替他打氣。
從夏至打響了第一場大戰。
便將納蘭雨等南疆大軍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差一點沒有抵住南海大軍的攻勢。
南海飛仙島集結了蘭氏王庭和堅昆王庭共三十萬大軍,兵分三路將南疆三鎮佔據之後,接碰上往往南雲城的方向推進。
正如李修元擔心的那樣,兩個草原部落果然將當年的戰場上發生的一切告訴了南海大軍。
正因為如此,讓南海飛仙島的去中塵可以從容推進。
甚至一邊緩緩往前推進,一邊想辦法將南疆大軍挖下的數百、上千個大坑裡的沼氣排放,或是直接引爆。
讓南疆大軍花了無數心血佈下的大陣直接直了擺設。
雖然爆炸之後道路坑坑窪窪,影響了大軍的推進速度,但是卻沒能對南海大軍帶來一點損傷。
莫說納蘭雨、楊開義等人,便是遠在小鎮的老和尚也禁不住輕聲嘆息,心道這可不是一場容易打贏的戰爭。
雲中塵看著眼前的一個個被引爆的大坑,看著兩個汗王背後卻冷汗直流。
心道若不是自己當初決定收買兩大王庭,怕是躲不過眼前無數的劫難。
這可是當草原大軍用鮮血換回來的教訓啊。
只不過,即便如此,南海大軍依舊遇到了他們無法想象的抵抗和困難。
原因是心裡沒譜的納蘭雨,竟然讓十幾萬南疆大軍在數百里的荒原上,修築了十二道巨大的戰壕。
每一道戰壕都像是一處天塹,橫臥在南疆的荒原之上。
要知道,李修元的計劃只是讓他在此修建三道戰壕,以阻擋南海大軍發起的衝鋒。
而納蘭雨在跟楊開義,馬飛虎、馬天雲等人合計之後,生怕打不過未知的對手,於是乾脆號令將近二十萬大軍不計成本地修築了整整十二道防線。
於是,這十二道巨大的戰壕,便成了雲中塵等人的噩夢。
納蘭雨沒有跟先生學過兵法,但是李修元卻將幾卷兵書傳給了他,再加上他當年一直跟在李修元的身邊。
可以說,當年的南疆大戰從頭到尾,納蘭雨事無鉅細,一直陪在李修元的身邊。
於是,他將李修元用過的一些招數,再次使用了一遍。
在荒原上挖的大坑為南海大軍所破,但是他在每一道戰壕上,都是南海大軍準備不了數千架在木頭打造的重駑。
更不更說上千桶上火油跟數不清的樹枝和枯草了。
當年開陽城外一戰納蘭雨沒有參加,但是李修元將修羅天域決勝關一戰的招數教給了他。
這些重駑都是在北海大戰之後,五域皇朝重新改良過的武器。
威力比北海戰場上強大了一倍不止,殺傷力更是讓南海大軍頭疼不已經。
且不說被重駑重傷的淨土和戰馬,光是輕傷計程車兵,就讓南海大軍減員三成以上。
等到氣急敗壞的雲中塵指揮大軍攻破第一道戰壕,欲要繳獲對方的重型武器時才發現,這又是另一場噩夢的開始。
納蘭雨指揮下的南疆大軍在撤離戰壕的前一刻,便已經在數千的重駑上澆上了火油。
風助火勢,只要幾枝點著火油的鐵箭,便瞬間將整個戰壕點燃。
這些木製的重駑,瞬間化為了一團團不可撲滅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