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龍雪山的少女在憧憬春天裡的某一天。
冰河邊上的小蝶兒和烏鴉鑽進了獸皮帳篷裡,終於不用再裹著寒風睡覺了。
兩個小傢伙在帳篷裡吵鬧個不停,嘻嘻哈哈打鬧了一會,終於安靜了下來。
李修元守著一堆火,煮了一壺清茶,面前的石板上放著兩隻茶杯。
想著東海的一番經歷,想著那帶著花椒和玉仙兒離開後,再沒有訊息的菩薩,想著雲起寺裡的清風。
想著皇城裡的赫連若雪,會不會在開春以後,再前往芙蓉鎮裡修行。
一番輕嘆之下,喃喃自語道:“師父,弟子想你了。”
若要在大年之前趕到塔格雪山下的藍田鎮,沒有師父的幫忙顯然不行,就算是眼下前往銀川城,顯然也來不及了。
他不知道還能陪伴小蝶兒多少年,既然來到了玄武大陸,只怕小蝶兒以後的修行都要交給梅山的雲天虹。
原本他想讓烏鴉一直陪伴著他前往須彌山,卻因為小蝶兒一人太孤獨,不得不改變了主意。
想想,心裡總覺得有一些不如意。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一陣風過,吹拂著他的衣衫,面前卻坐著瞪著眼睛生自生氣的老道士。
茶還沒好,老道士敲著桌子嚷嚷道:“你在東海陪了那菩薩一個冬天,這裡遇到麻煩為何不跟她求助?”
李修元往師父的杯中添上一杯熱茶,臉上露出一抹久別重逢的微笑。
直到老道士喝了一口他煮的清茶之後,才笑道:“弟子又不是菩薩的徒兒,怎麼能遇上事情就去打擾她?”
便是跟師父講道理,李修元也沒有怯懦過。
老道士哈哈一笑,指著帳篷裡已經打起了呼嚕的兩個小傢伙,問了一句:“還好你不算一個白痴,沒有帶著那個姑娘來這裡。”
“花椒啊......”
想到花椒李修元心裡卻有一些愧疚,默默地想了又想,才說道:“弟子對於花椒,卻是失言了。”
“你知道就好,不過,她跟著菩薩修行,總比跟著你好吧?”
老道士笑道:“看看眼前這小姑娘,你以為還能像當年的無心和茉莉一樣不成?你可以助她化凡......入聖卻未必。”
李修元再嘆道:“來到這裡便不怕了,弟子可以請兩位聖人收她們為徒,最多,我再為替兩人出些力氣。”
老道士溫和一笑,就像早就知道自己徒兒的決定一樣。
揮揮手問了一句:“你把我招來何事?你不是沒有求人,便解決了這雪山上遇到的麻煩嗎?”
李修元想著當年在藍田鎮上的那片廢墟,或者想著若是當年的村民搬回了鎮裡,大不了去租一處院子......
在開春之前,在這些靈劍鑄好之前,師徒三人總得有一個落腳的地方。
想了又想,只好苦笑道:“師傅幫幫忙,讓我們師徒三人可以早些趕到塔格雪山腳下的小鎮......”
老道士眉頭一皺,問道:“怎麼,你這是害怕身後這些傢伙了?”
“那倒不是,只是想著要不了幾天便是大年,我不知道還能陪小蝶兒多久,能多陪一年,算一年吧。”
老道士這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怎麼說,小蝶兒也是他的徒孫,李修元提出的這個要求,他沒辦法拒絕。
沉默良久,老道士問了一句:“除了這事,你還有什麼要求?”
搖搖頭,李修元回道:“其他的風風雨雨,弟子自會去面對......只不知道,倘若弟子離開這裡,以後又將去往何處?”
老道士回道:“時間到了,你自然會知道,現在著什麼急?”
“好吧,不管前面遇上什麼困難,弟子都認了。”
李修元喃喃自語道:“能帶著小蝶兒去往梅山,我做師傅的責任,也算是盡到了一半,剩下的就要看她自己了。”
說起梅山,老道士眉梢一挑,倒是想起了何事。
一番沉吟之下,跟李修元說道:“如此,倒有兩件事情可以提前透露給你,免得你白跑一趟......”
“出了何事?”李修元心裡咯噔一聲,心想難不成出了麻煩?
老道士淡淡一笑,放下端在手裡的茶杯,說道:“通天河邊的兩個小傢伙,一個回到鳳凰城裡涅槃,一個回到雪峰山上涅槃......”
“你當年只是想著讓他們見天見地見自己,卻沒有料到他們天天在一起生活,日久生情,這個麻煩你得自己去處理......”
花了一會的工夫,老道士將兩人眼下的情形跟李修元說了一遍。
看著寶貝徒兒發呆的模樣,笑了笑:“他們這才剛剛開始,你也不用著急去雪峰山,或者是鳳凰皇城,早著呢。”
李修元想了又想,才怔怔地說道:“宇文琉璃是上古鸞鳥,便是鳳凰涅槃了,可是我那兄弟不離和尚又是為何?”
老道士聞言正色說道:“那傢伙是收到訊息之後,一日之間走火入魔,他師傅不得已之下,助他燃燒起涅槃之火......”
這一回,卻是真的讓李修元為難了。
想著當年老和尚跟梅山主人苦苦糾纏的過往,想著兩個聖人受的那些苦,難不成,要在自己的徒兒身上再重演一回?
想了又想,李修元嘆了一口氣道:“這事,等我春天之後到梅山,再問問他們兩人的師尊吧。”
“解鈴還須繫鈴人,這事最終還得落在你頭上,我只是提前告訴你。”
老道士嘆了一口氣,指著帳篷裡的兩個小傢伙說:“正好,你替他們解決麻煩,讓他們替你收下兩個寶貝徒兒。”
任李修元如何聰明,也沒想到通天河邊的兩人竟然日久生情,變得不離不棄了。
思來想去,只好回道:“無心能下山三次,不離便為琉璃公主還俗一回,那又如何?”
老和尚一聽,氣得伸手敲在他的頭上。
呵斥自己:“問題是,那鳳凰城的皇家,想替自己的女兒求一段更好的姻緣,懂嗎?”
“原來如此,看來那些傢伙真的都是白痴啊?”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苦笑道:“也罷,老和尚不出世,誰也不知道不離的師傅是當世的聖僧,看來這事非得我去摻和了。”
“你知道就好,你在這方世界的麻煩可不止這一樁,你就慢慢地發現,慢慢去解決吧。”
老道士嘆了一口氣說道:“這是你的天路,不是小蝶兒和烏鴉的,記住了。”
李修元聞言一凜,頓時明白了師父的一番苦心。
這是不要讓小蝶兒和烏鴉,再跟著自己,跟這一方世界去落下更多的因果啊?
畢竟自己最後還是要拍拍屁股走人,想到這裡,他才發現或許梅山才是兩個小傢伙最好的歸宿。
就跟當初的歐陽夏雲和雲紫衣一樣。
正想再說些什麼,老道士卻揮揮手道:“去將你的鑄劍臺,還有那劍胚收起來,我助你去往那小鎮,讓兩個小傢伙過一個開心的大年。”
李修元點了點頭,收起面前的茶杯,茶壺,收起臉胚和鑄劍臺。
正當他欲要問,要不要喚醒小蝶兒,收起帳篷的時候......
嗚嗚嗚,一陣清風捲起,師徒兩人連著眼前的帳篷,小蝶兒和烏鴉一起消失在冰河邊上。
......
嗚嗚嗚,耳邊的風聲不斷,還伴著兩匹馬兒的嘶鳴。
當風雪停下的時候,天空露出一彎明亮的雪月,靜靜地照耀著山川大地,也照耀著李修元眼前的一切。
老道士已經消失在他的眼前,面前是幾棵桃樹,跟斷垣殘壁,以及一棟廢棄了的石屋。
馬兒靜靜地在不遠處的棚子裡吃著夜草,廢棄的客堂裡卻支著一個獸皮帳篷。
坐地夜行數千裡,師徒三人來到了夢裡的藍田。
環顧四周,眼前空蕩蕩的幾間石屋,卻是當年自己曾在此生活過的那片廢墟,也是在此斬了王家二個長老的地方。
再回首,藍田依舊,當年依舊還是當年那個少年。
望向夜空中的一輪雪月,李修元喃喃道:“師父,你怎麼說來就來,說走便走了?”
幽靜的夜空之中,沒有風聲也沒有雪落,天地一片寂靜。
想了想,李修元只好找了一間空著的屋子,去打了一桶雪水,仔細地打理起來,畢竟他們三人還得在此生活不少的日子。
神識放出之下,偌大的藍田鎮上有點點燈光,想來當年的村民已經搬回了一些。
如此,明日倒是可以讓小蝶兒帶著烏鴉去買些生活用品回來了。
一直忙碌到丑時,李修元才在客堂裡坐下,想著不離和尚跟鳳凰城小公主的事情,這可真是一件他沒有預料到的變化。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當年的小公主已經長大,而那個一心只想修行佛法破境的不離和尚竟然動了凡心。
走過千里萬里,李修元忘了一件事情。
便是玄武大陸的通天河畔,依舊是人間啊,他的初衷是讓兩人去河邊看眾生,看自己,把自己變成凡人。
卻忘了,既然是凡人,便難免朝夕相處,一往情深啊?
收拾出來的空地,他將佛經和筆墨紙硯拿出來擺好,又在屋外將鑄造劍臺擺了出來。
剩下的日子裡,他的任務便是看著兩個小傢伙煉化靈石,自己完成靈劍的鑄造,再抄寫佛經了。
好像,也不會那麼空閒嘛。
怔怔地望著夜空中的雪月,卻忘了問問師父,竹峰上的師尊有沒有渡完五人五衰之劫?藏經樓裡的老人,是否依舊待在天雲山下?
更不要說那夢裡的樓蘭,那座已經送給師妹的杏園了。
想著師傅說的那些話,好像當年自己還有許多的事情沒有處理好,便匆匆離去。
這一回,正好一一理清,不管是他喜歡的,還是厭憎的。
怔怔地,直到長夜將盡,李修元才去自己屋裡靠在床上,自言自語道:“來日方長,不著急。”
玉龍雪山之下,睡在帳篷裡的楚霓裳做了一個夢,夢見從鳳凰城回來的師姐烏素雲,問她想不想趁著冬日便一路往梅山而去。
楚霓裳翻了一個身,呢喃道:“師姐,日子還長著呢,不著急。”
睡在李修元搭的木棚中的七長老夢見執法長老出門,著急地說道:“往後的五年、十年我不再管破事了,我也要閉關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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