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王強想不到的是,司徒天行接下來說的話卻嚇了他一跳。
“你知道嗎?陳家現在的杏園當年可是我替李修元所建,花的靈石也是他出的,地契還在我的手裡......”
王強聞言,淡淡地笑了笑:“那又如何?眼下她們不照樣住了進去?”
司徒天行則不以為然,跟他正色說道:“那不一樣,當年我曾聽他說過這宅子是替你跟陳家小姐準備的禮物,沒想到她竟然悔婚......”
“這還不算,她竟然嫁給了李修元的仇人......呵呵,相信我,當那傢伙回來,揮手之間,便會將那杏花化作一片平地。”
司徒天行冷冷地說道:“換成我是李修元,也會這樣做。”
王強聞言一時默然無語,原本的愛人卻成了他人之婦,只怕李修元回來,真的不會放過這件事情。
想到這裡,他再沒有興趣在樓蘭停留。
當下跟司徒天行拱手說道:“晚輩只是替家裡的長輩帶信給城主,方便的時候請大人回一封信,眼下我要走了。”
司徒天行想了想問道:“要不吃過午飯再走?”
王強搖搖頭:“晚輩的心已經飛去了雪山之上,自然不想在半路蹉跎,浪費時間了。”
司徒天行聞言讚道:“去吧,這事只能怪陳家的人都瞎了眼,好好去雪山修行,我在這裡替你看著,等著李修元回來。”
王強哈哈一笑:“我那兄弟可是一個妖孽,連不出世的聖人,也跟他有交情。”
就完一揮衣袖,出了城主府的客堂。
靜靜地,司徒天行看著取了馬兒,出了城主府的王強,心裡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喃喃自語道:“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個兒子打地洞......一幫蠢豬,竟然悔了將要成為聖人弟子的婚約?”
就在這時,師爺走了進來。
撫須笑道:“大人莫急,我們靜靜地坐大這裡看戲,不好嗎?”
“好!好!好!”
司徒天行連喊了三個好,一拍大腿,跟師爺說道:“你不知道當年那傢伙,第一次見我的時候,說了一句話,我現在才想明白。”
師爺一驚,連忙問道:“什麼話,讓大人如此激動,不妨說來聽聽?”
司徒天行靜靜地說道:“他說: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倒了。”
......
原本想牽著馬兒往杏園走上一回,哪怕在門口看一眼,李修元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只是聽了城主大人一番話,讓王強打消了這份心思。
出在城主府,在街邊找了一家面鋪,吃了兩碗麵之後,便牽著馬兒一路往城門處而去。
趁著天色正好,一路往北而去。
午時一刻,一輛兩匹馬兒拉著的馬車緩緩馳出了杏園,一路往城外的方向而去。
卻是陳家的小姐,已經嫁作他人婦的陳小燕,帶著兩個侍女,想著迴天雲山的竹峰看看。
師尊閉關轉眼數年,卻一直沒有訊息。
便是她改嫁他人,悔了跟王強的親事,也沒有經過納蘭若玉的同意,這在她的心裡是一根拔不出來的刺。
唯有經過師尊的首肯之後,才能讓她從此將天道峰的師兄從心裡抹去,不再糾結。
這事,便是她回到家中的爹孃,也拿自己的女兒沒有辦法。
畢竟他夫妻兩人回到樓蘭城之後,便再沒有掌教的訊息。
當初救了他們夫妻一命的天雲山掌教,那個救了東小燕母親一命的少年,就像是一場夢,正在從他們的生命中漸漸抹去。
只有跟著平安離開,不再認她做姐姐的小靈兒,時不時會在漫漫長夜,刺痛當年竹峰師姐的心。
自從她宣佈悔婚之後,小靈兒便搬去了天道峰,跟掌教一起,不再理她。
後來連她在樓蘭舉辦大婚,小靈兒和平安也沒來參加。
陳家想要將天雲山從自己的記憶中抹去,天雲山也沒有派出一個弟子、長老來樓蘭參加陳家的大婚。
這事,在樓蘭城的修士眼中,就是一個笑話。
便是收到貼子的孟神通也沒來,白雪城的司徒靜雲也沒來參加師姐的婚禮。
坐在馬車上,陳小燕不經意之間,想到了當年在竹峰上的一些往事。
她可以將王強從生命中抹去,卻無法抹去那個救了她母親一命的大師兄,這對她來說,同樣是一個越不過去的坎。
恍然之中,秋風拂起馬車窗邊的簾子,一道人影閃進了陳小燕的眼簾。
王強?
陳小燕心頭一驚,心想這傢伙怎麼來了樓蘭城?既然來到這裡,為何不去陳家看一看自己?
就算兩人做不成夫妻,依舊是天雲山的師兄和師姐,難不成真的變成仇人。
就在她心裡驚訝之際,牽著馬兒出了城門的王強,便是這一瞬間翻身上馬,就在陳小燕的一聲驚訝之際,打馬而去。
叫住了馬車,陳小燕掀開簾子下了馬車。
望著往白雪城方向賓士而去的王強,嘴裡忍不住問道:“你不在天雲山,跑去北邊的雪原做什麼?”
任她如何聰明,也想不明白,要不要多久就是冰天雪地的北國,王強跑去能做什麼?
難不成,去白雪城中片望竹峰的師妹司馬靜雲?
搖搖頭,她知道自己是想岔了。
曾經的天雲山大師兄,怎麼可能喜歡上一個已經離開了天雲聖地的女子?
在陳小燕的心裡,司馬靜雲依舊是當年那副弱女子的模樣,如何能跟她比?心想你就算要再找一個女子,起碼也得比我厲害一些吧?
女人的心思不能猜,眼見北去的王強,心裡反倒唸念不忘當年的小師妹,不如自己的那些往事。
她卻不知道,因為天雲山的掌教,因為藥尊的緣故,因為王強的原因。
當年那個看似柔弱,毫不起眼的師妹,將會是一個需要她去仰望的所在。而這一切,只是因為他退了王強的婚約。
風中呆立良久,直到馬車裡的侍女喊了幾聲之後。
陳小燕才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將目光自北方收回,上了馬車,嘆道:“繼續往前吧。”
......
離開了樓蘭的王強,並不知道竹峰的師妹,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發呆。
離開了天雲山,離開了樓蘭,王強跟揮動手裡的鞭子,將昨天扔在了腦後。
一門心思奔騰了一個時辰,直到馬兒不肯跑了,才跳下馬背,牽著馬兒緩緩往前走去。
前方出現了一片不規則的松林,雖然一路往北,路上樹葉盡染,差不多在這一月內都得完蛋。
只有這松林站在這裡,依舊青翠,讓他有一種回到竹峰的感覺。
直到他在竹峰生活了許久之後,才明白當年為何李修元不肯下山,甚至連搖光殿也不住,跑去後山搭了一個棚子做野人。
雖然那地方他去不了,一道法陣隔開了他,閉關的玉尊也不知道何時才能醒來。
遠遠地,馬兒叫了一聲。
王強放眼望去,卻是那松林後有一片大湖,這傢伙顯然是想去湖邊喝水,順帶吃些沒有枯萎的草。
牽著馬兒近了,才發現這裡湖光清澈,秋風拂來,湖面蕩起一圈漣漪。
眼下只是初秋,便有北風也只是微涼裡透著溫柔,正是十里平湖霜滿天的時節。
風景甚好,只是少了一隻鴛鴦,顯得有些孤獨。
鬆開馬兒的韁繩,讓這憨貨自己去撒歡,王強掏出水壺喝了一口。
坐在湖邊的石頭上,望著煙波秋水,想著那一年飛雪滿天,自己受了重傷在天道峰養傷之際,平安去跟小靈兒去山下觀戰。
高臺上傳來震天的喝彩......最後卻被李修元一枝鐵箭炸了冰凍的寒湖,差一些便跟雪原聖地的天驕同歸於盡......
從那以後,在王強的眼裡便再無英雄這兩個字。
就像竹峰的玉尊在自己的寶貝徒兒重傷將死之際,罵出的那一句誅心之語。
就像一巴掌扇在天雲山所有的長老,弟子們的臉上,連掌教都找不到一句話來回復。
現在想來,便是過去了這麼些年,依舊覺得蕩氣迴腸。
要知道當時天雲山年輕一代弟子,壓根就拿不出幾個來應付雪原聖地的天驕,更不要說他們之前已經被一個瘋和尚嚇傻了。
想到這裡,想到當年在高臺上被李修元一把竹劍斬了所謂的瘋和尚。
那一年的天雲聖地的弟子,只怕連那瘋和尚都不如,只是一個聖地的擺設而已。
而他唯一能自豪的是,自己總算是拼著重傷,也跟對方打了一個平手,沒有丟師尊的人。
望著煙波迷濛的湖面,王強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還好,自己終於還是走出了天雲山。
雖然這一天晚了十幾年,想想,也不算太晚。
歇息一會,收起水壺,正欲起身去找馬兒的時候,一回頭卻嚇了一跳。
不知何時,湖邊離他不遠處坐著一位戴著竹笠的漁夫,正握著一根魚竿垂釣。
王強默默地注視著漁夫,他在想,在這樣一個前後不靠村落的地方,哪來的漁夫,難不成......
漁夫眼裡只有自己的漁竿,以及湖水裡覓食的魚兒,眼裡根本沒有看到王強一樣。
只不過,王強打算打破這個沉寂,伸手自地上撿了一塊石頭,用力扔向漁夫面前的湖水。
“撲通!”一聲,石子入水頓時驚得前來覓食的魚兒,如那驚弓之鳥,瞬間往湖水深入游去......
漁夫直到這時才扭頭望向王強,於詫異之間大怒,然後罵道:“哪來的野人,敢亂我雅興,找死嗎?”
王強拍了拍手笑道:“沒事,我只是想證明一下,你是在釣魚,還是想釣人。”
漁夫一聲悶哼,身上有一股恐怖的氣息往王強迎面撲來,那架勢就是活脫脫要將王強生吞活剝了的情形。
王強一愣,心想自己一路過來,也沒有得罪過誰啊?甚至連樓蘭的陳家都沒有路過,誰會跟自己過意不去?
就在這裡,湖上突然起風了,將一團濃霧捲來欲要將他和不遠處的漁夫籠罩在茫茫的霧中。
想到這裡,王強往後退後了一步,保證可以在漁夫跟自己動手的瞬間拔出長劍。
雖然出門的時候,孟老頭沒有跟他說什麼世道險惡之類的話,他也明白這世上有太多自己無法預料的危機,出門在外不得不防。
湖上飄的霧不算快,只不過因為漁夫站在湖邊的原因,王強已經看不清他的臉了。
在這樣的迷霧之下,王強感覺到自己手裡的劍最多能防備身前三尺之地。
若有人在這個時候往他偷襲,實在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王強抱拳跟霧中的漁夫說了一句:“在下只是路過,打擾了尊駕的雅興,我這就走。”
就完屏住呼吸,手裡的劍鞘卻握得更緊了一些,眼睛注視著佇立於湖邊霧中的漁夫,卻悄悄往後又退了一步,打算就此離去。
就在這一瞬間,茫茫的霧氣中有一把劍從他身後刺來!
一道詭異的劍氣,絕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