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過半,在客棧裡忐忑不安,陪著女皇吃了一頓飯的清風回了老人的住處。
悟了一天劍的赫連若雪也回房間洗漱,說是今夜先睡個夠,明天再跟姑姑聊天,說關於清風的事。
老太監包下了整個客棧,將為數不多的幾個客商也請去了別家客棧。
整個客棧只有女皇跟幾個為數不多的侍女,跟老太監侍候著。
老人在窗邊的桌前煮了一壺茶,從赫連明月住的客堂,便能看到山間的瀑布,看到山下的桃花江。
赫連明月沒有急著問山上李修元的事情,既然她帶著大隊人馬來此,自然要將此事完美地解決,不能再留下任何尾巴。
看著眼前的公羊博,赫連明月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問道:“為何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沒有找到恢復生機的靈藥?難不成,真的只有東海才有??”
赫連明月清楚公羊博的過往,在她眼裡,當下的公羊博跟她差不多的年紀,兩人的修為也不相上下。
可是公羊博卻因為當年被人下毒,缺失生機之下,變成了眼前這副模樣。
公羊博聞言嘆了一口氣,苦笑道:“不然怎麼辦?我能活著,已經是奇蹟了。”
赫連明月一聽,不免有些神思黯然,想想還是輕聲安慰道:“你又不是那些得不到破境機緣的修士,你已經.”
老人嘆了一口氣,怔怔自語道:“這是冬天發生的事情,我還來不及告訴你。”
“這可是一樁天大的喜事,值得好好慶賀一番,恭喜你。”
赫連明月深吸一口氣,微微蹙眉問道:“是你去年冬天在那山林中遇到了靈藥??還是說你跟端木家的小子一樣,開始修佛了?”
公羊博越過那重境界,眼下跟赫連明月的距離越來越小,她有些震驚,這才過去了多久?
明明去年她離開芙蓉鎮的時候,老人根本沒有破境的跡象。
她明白,生機缺失的公羊博想要突破那道門檻,有多麼不容易?而她壓根幫不上忙,因為她自己也沒有這樣的靈藥。
公羊博嘆了一口氣,悠悠地回道:“原本我生機缺失,以為要不了幾年,就要去陪蟬兒,沒想到卻意外之下破境。”
“我倒是想跟清風和若雪那樣在山上悟道,只是暫時還沒有倒是郡主和清風,在山上領悟了不同的劍意。”
老人話鋒一轉,將話題帶到了兩人身上,輕輕地避開了自己的事情。
對於自己破境之事,他沒問過李修元,不知道能不能往外說,也不想給山上的少年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赫連明月聞言之下,臉上露出一抹愕然的神情,赫連若雪的一身修為出自於她,她是最清楚不過的。
那丫頭為了破境拼了命地修行,何時能安靜地坐下來,去感悟那不可琢磨的劍意?
怎麼可能有芙蓉鎮這種小地方,難不成山上的寺院有一個絕世的高人?比自己還會教人?才有一絲可能,讓赫連若雪悟出劍意。
想到這裡,赫連明月忍不住問道:“不可思議,說說吧,若雪她領悟了什麼樣的劍意?”
雖然明天她可以親自問,只是眼下的赫連明月顯然等不及,從老人嘴裡得知詳情。
老人看著窗外絲絲霧氣自瀑布上升起,想到赫連若雪跟清風兩人竟然感悟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劍意,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一滴水。”
老人吸了一口氣,視野漸漸清明之際,看到了瀑布之上,那座涼亭裡的鐵柱。
跟赫連明月說道:“郡主看見了一滴水,而清風卻看到了一縷火焰,有意思吧,兩人先後不過兩日的功夫”
“原來,若雪感悟的是一絲若水劍意??”
說出這句話時,赫連明月的眼前出現在把鋒利寒冷的靈劍,帶著世間最純淨,最強大的力量,緩緩往她刺來。
以至於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提醒自己這只是一道意境,才漸漸將心中的驚濤駭浪平息下來。
客堂裡一時就得靜寂無比,只有窗外的瀑布在發出低低的轟鳴。
客堂裡,李修元準備讓小蝶兒回屋歇息,花椒早就已經做夢了,小丫頭跟烏鴉還賴在這裡陪著師傅喝茶。
兩人跟花椒的心思不一樣,因為山下來了大軍,兩個都不安生的傢伙。
怕不得師傅揮劍之下,往山下的大軍斬去,在烏鴉看來,它又可以發財了。
小蝶兒剛想著,今日雖然沒有傷到雲青嬌,但總算是讓對方吃了一個暗虧,也算是報了在福山上的一劍之仇。
只是這樣一來,對方未必咽得下這口氣,說不得要找她再打一架,正好她也想試一試自己的劍。
忍著喝了二道茶之後,她終於忍不住看著李修元問了一句:“師傅。”
“嗯,說吧。”
“明天你會不會跟那個女人打架?上回我沒看明白她的修為,她應該很厲害吧?”
“嗯,厲害又如何,你怕了??”
小蝶兒搖搖頭:“我只是想師傅若是動起手來,那女人的徒弟肯定忍不住,那小蝶兒怎麼辦?”
李修元想了想,看著她笑了笑:“就算是天塌下來,也沒你的事,不許你再跟人動手了。”
小蝶兒似乎有些意外,訥訥不知如何言語。
烏鴉看著她笑道:“師傅要跟那女人了結之前的因果,師姐若是再出手,只怕會添上新的恩怨。”
李修元點了點頭,回道:“你師弟說的沒錯,我們對這裡只是過客,只要女皇願意出面,了結花椒之事,我們就能安心地離開。”
小蝶兒心頭微動,只是這一瞬間讓她想起的花椒弟弟慘死的模樣。
於是她捏著小拳頭,臉上露出一抹凝重的神情,看在烏鴉的眼裡,卻有一種黑雲壓城的氣勢,頓時嚇了一跳。
靜靜地,小蝶兒問道:“師傅,難不成,師妹弟弟就白死了,我們不再找孟家報仇了?”
李修元無奈之下,又嘆了一口氣。
往小蝶兒的杯裡倒入熱茶,回道:“在天水鎮上,被你斬斷一條腿的就是孟無痕,他請一土匪來報仇.”
將土匪來襲之事,跟小蝶兒在萬仞山上遇到的土匪之事,李修元一一說了出來。
然後看著她說道:“因為這事已經牽扯進去很多人了,只要女皇能做出保證,我想花椒也能放下心裡的仇恨。”
烏鴉一聽,頓時不再吭聲了,師傅已經有了決定,哪裡是它和師姐能改變的?
想想不打也好,可以早點去東海玩,找孔雀玩玩,想必也不錯,它還沒去過海上呢。
小蝶兒點了點頭:“師妹只聽師傅的話,只要女皇不再找師傅的麻煩,我們就放過那個孟無痕吧。”
其實她心裡也嚇了一跳,心道早知在天水鎮上遇到的那傢伙是孟無痕,當時就一劍砍了,哪裡只會斬去他的一條腿?
而這事,她哪敢在李修元面前說出來?
真要在這個時候嚷嚷出來,師傅說不定又要怪她魔性大作,要罰她去佛前背三天三夜的佛經了。
喝了一口茶,李修元靜靜地說道:“明天你們倆,就在這裡陪清風抄寫佛經,哪也不許去。”
小蝶兒“哦!”了一聲,看了烏鴉一眼,也不說話,拍了拍小手,往客堂外走去。
過了半晌才傳來一句話:“師傅小蝶兒要睡覺了。”
烏鴉聞言一愣,扭著看著李修元問道:“師姐生氣了?”
李修元淡淡一笑:“你是師傅,還是我是師傅?”
“好吧,你告訴我,明天會不會跟那女人有一場大戰?畢竟這一回,我真的幫不了什麼忙了。”
烏鴉想起了李修元跟大魔王的驚天一戰,臉上露出一抹期待的神情,心道這雲起寺前,不會成為第二座魔山吧?
李修元拍拍手,拎著烏鴉的翅膀往客堂外走去。
一邊淡淡地回道:“是戰是和,那要看她的選擇了。”
山間叮咚的流水聲,打破了客堂裡的寂靜。
老人已經將最原始的故事,芙蓉鎮中姐弟相依為命,弟弟跟萬坪文家的少女有一紙婚約。
卻因少女的父親意外身亡,而貪財的母親欲要撕毀。
少女為了替弟弟攢錢娶妻,不惜以身犯險前往那片山林尋找靈藥,卻遇到了不肯為她回頭的李修元。
因為小蝶兒和烏鴉的破境渡劫,花椒在山間多停留了一晚,等她回到家中,花滿意已經去了萬坪找文家小姐.
直到花椒前往萬坪帶回弟弟的屍體,烏鴉帶回文家被強行擄走,自絕於皇城孟府文家小姐的屍骸
之後的恩恩怨怨,老人一一道來,言語中沒有什麼感情,到了老人這樣的修為,他早就看淡了人間的生死。
便是李修元揮手斬了五百禁軍,後面又斬了一百多土匪,他說出來依舊雲淡風輕,沒有什麼大起大落的描繪。
完會就是作為一個路人,為赫連明月講述一個曾經發生的故事。
只不過,不經意之中,他也成了那些故事裡的旁觀之人,雖然從頭到尾,他沒有出過手。
卻依舊見證了風雲變幻,無數的生命化作了山間的花肥。
聽著老人靜靜講述的故事,赫連明月雖然難抑心中無比的震驚,臉上卻也沒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緒。
過了良久,她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問道:“既然如此,為何李修元去年冬天在這小鎮裡,卻不願意見我一面?”
老人嘆了一口氣,苦笑道:“這一切都是天意,因為他從那山林回來之後,便在客棧裡沉睡了數天”
“就在花椒帶著小蝶兒和烏鴉去到萬坪,找他弟弟花滿意的那天,李修元便開始沉睡,直到你離開之後,直到小蝶兒三人帶著花滿意的屍體回到這裡”
怔怔地看著面前的老人,赫連明月相信他不會欺騙自己,因為兩人還有數十年的交情,有相同的痛楚
回想起去年于山林中少年為他回頭,于山林中煮茶相待的一夜,不可置信地說道:“難道這就是命運?”
老人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因為花椒這事,李修元才決定暫時留在這裡,將山上的破廟改成了雲起寺,修建了上山的石階”
“說來你不會相信,涼亭中的鐵柱便是用五百禁軍的兵器盔甲所鑄,他在上面留下一卷帶著兩種不同劍意的佛經。”
“這才有了清風在路上遇到小蝶兒,郡主一路追上清風,一行人于山洞中避雨,卻被你們聖教的執法長老追殺這不是天意,是什麼?”
老人看著赫連明月,靜靜地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