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當年的方寸山,想到無心在般若寺中的修行,最後卻在輪迴之後,才放下三生三世的情緣。
那個時候的南宮如玉,便是跟在自己身邊長大的,雖然一直有小花跟在她的身邊。
想到這裡,李修元忍不住苦笑:「這樣的事情,以後我不想再經歷了。」
說了一會,又回想了一會,李修元越想越鬱悶,就跟一口氣堵在胸口似的,一時無法抒發出去。
且不管南宮如玉跟母親重逢,去了鳳凰谷修行,還是小蝶兒有一天能回到定安城看望自己的親人。
這些,說到底有一天都會跟山間的一陣清風一樣,離他而去。
就像當年天上地下,費了生死之力,尋來一株靈茶讓小青得以涅槃,可後來還不一樣,拍拍手,跟著自己的老爹一個仙帝離開了。
就跟小黑和嫣兒一樣,最後都是一縷清風,就像那暮春的一場花事一樣。
誰也留不住那枝頭的花兒。
想到這裡,不由得抱怨道:「想想還是做菩薩好,大愛,誰都愛,可誰也不愛,不用為某一人而傷神。」
地藏微微一笑,看著他笑道:「你是不是修行者,就把自己修傻了?」
「差不多吧。」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回道:「算了,不說她們了,說說我自己吧,我那師父沒跟我說清楚,今日好好問問菩薩。」
「你又有何事?說來聽聽......」地藏回道。
李修元沒有著急,卻拿出一小甕黑豆酒,又取
了兩個酒杯放在面前,往杯裡緩緩倒上,然後遞給地藏一杯。
笑了笑:「先喝一杯。」
直到兩人各自喝了一口,他才嘆了一口氣,問道:「菩薩,我這算什麼登天路?我那些朋友若跟我一樣,他們會不會迷路?」
在李修元看來,他已經迷失了前行的方向,更不用說修羅天域的那些朋友,以及蠻荒世界李秋水大姐等人了。
甚至連小蝶兒的爹孃皇甫青梅,只怕也會迷失在前行的路上。
地藏捧著一杯酒,默默地點了點頭。
輕聲說道:「你師父不跟你說,是怕亂了你的道心,而你現在問出現,我也是時候為你做一番解答了。」
靜靜的,菩薩沉默了良久,才嘆了一口氣。
靜靜的說道:「換一種說法,若將你比作那前往西域天竺取經的三藏,想想你的天路是從何時開始,又是自何時結束?」
任李修元如何聰明,卻沒想到菩薩竟然在這個時候,跟他說起了大唐的三藏和尚。
那個已經消失在他生命之中,一生只為取經譯經的僧人。
回首三藏的一生,李修元忍不住呢喃道:「難不成當他離開長安的時候,便已經踏上了一生的天路?」
「最後在長安佛堂,在我的懷裡,在菩薩的面前涅槃之後,完成了他一生取經的天路?」
三藏的一生,從他在雪山上初遇,三八百里沙漠中跟無量三人苦苦的掙扎,最後在長安裡重逢......
如一道閃電在
他神海中一一閃過,又如那劃過長夜的流星,再也抓不住一絲的痕跡。
一瞬間,李修元說了一句:「一切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便是三藏在大唐朝的一生。」
他知道,三藏是去了佛國,如果自己有一天能去到那個神聖的地方,或許還能跟三藏重逢。
只是不知道,那個時候的三藏究竟會不會記住大唐的李修元,亦或是去到佛國的李修元,會不會還保留著對三藏的記憶?
地藏輕嘆一聲:「沒錯,三藏心在佛國,從他離開雪山下的
寺院便已經踏上了他一生修行的天路,直到涅槃的那一剎。」
「那我的呢?我的朋友們的天路呢?」
李修元喃喃自語道:「我可以不介意在諸天中流浪十年,還是百年,可是我那些朋友們,他們的心境,怕是支撐不到那個時候。」
在他看來,無論是神龍七轉的楚風,還是身懷神龍血脈的西門孤星和皇甫青梅。
他們的心境只怕還沒有修煉到能在天路上折騰十年,甚至百年的時間。
倘若看不到希望,他們會不會倒在那天路之上?
唯一能讓他放心的人,只有進過輪迴塔,跟自己一樣,經歷過三世輪迴的清月公主了。
恐怕只有清月的心性才能面對百年的孤獨和寂寞,甚至絕望的考驗。
地藏嘆了一口氣:「他們的心願跟你不一樣,自然因果跟你也不盡相同,將要面對的天路也相對簡單得多,哪能跟你比?」
「好好想想你所走過的路,在我看來,當年你從五域飛昇,被那黑洞吞噬去到修羅天域,失憶十數年開始......」
地藏停頓了一下,說道:「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你便已經走在天路之上了。」
......
直到喝了兩杯黑豆酒,李修元沉默了良久,才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傻傻地笑了起來:「在我看來,應該是在落霞山上,那日金簽入體,師傅喝了我釀的酒飛昇之後,我的路才開始......」
李修元清楚地記得,那個時候,玉碟所化的金簽入體,自己跟師父有了因果之後,才會有了後來那些故事。
否則,自己最多跟三藏一樣,最終可能連佛國都去不了,只是在修羅天域做個道士,或者去天玉城做一個釀酒的掌櫃了。
想想又不對,那一道突如其來的黑洞,應該也是師父為自己準備的。
看來師父不靠譜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啥事也不跟自己細說,總是讓自己去猜。
地藏淡淡一笑,回道:「那是你們師徒的因果,從頭到尾,我可沒有插手你命運的軌跡,甚至有些事情,更是出乎你師父的預料。」
李修元說起師父,當下也不願多說了。
畢竟按師父的意思,他就沒想到自己會在玄武大陸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沒想到藏在天羅城外的秘境之中的機緣,被一個女子得到。
無言之中,沉默了好一會。
直到李修元真的有些困
了,才跟地藏問道:「那麼菩薩,我在這一方世界的路呢?總不成我在這小鎮上待上十年,做十年的住持吧?」
地藏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你的傳奇之路要靠你自己去走,只要你自己無悔、隨心即可。」
想了想,地藏又說道:「告訴你一個好訊息,你那個小神龍此行外出,可是得到了不少機緣,比你這個師傅還要厲害,哈哈......」
還沒等李修元再問,地藏揮揮手再次消失在他的夢境之中。
......
長夜過去,端木家族三人一夜宿醉。
直到老人公羊博辰時過半來到客棧,才將三人叫醒。
四人吃過早飯,端木風雲堅持要上山看一眼諸佛之後,跟李修元見過一面當面告別之後,再離開。
來到山下,端木慶眯著雙眼,看著面前的石階發呆,若不是他昨天親身經歷了山道上的慘烈廝殺。
壓根看不出來,這山間的石階,曾經被十幾人的鮮血染紅浸透過。
出現在他眼前的,只是長長的青石板路,長長的石階真乾淨。
一縷天光自天穹之下落下,照耀著山間的石板
路,也照耀著那山頂碧的廟宇,還有那一道莊嚴的樓牌。
山風拂來,有一道淡淡的青果味道,還有自寺院裡溢位的檀香,彷彿在告訴山下之人,山不在高,有佛在此。
四人一路拾級而上,來到山門處。
端木無悔望著樓牌上的「雲起寺」三個字,忍不住讚道:「這寺
名,有什麼講究嗎?」
老人聞言,微笑著解釋道:「先生的意思是‘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便是這個道理,他在裡面,你可以問問他去。」
端木風雲也跟著讚道:「依山而建,門前的水有江河,真是一塊寶地啊。」
進到寺中的大殿,幾位工匠正在繼續完成剩下的二尊羅漢金身。
端木家族三人為三世諸佛和女菩薩,跟羅漢上了香,磕了頭。
老人這才帶著三人轉到了供奉地藏的佛殿,一邊解釋道:「這二樓擱著寺裡的晨鐘暮鼓,下面是地藏菩薩。」
四人進到佛殿之中,卻發現李修元正趺坐佛前唸經。
跟菩薩一番嘮叨,讓李修元明白了自己眼前的路要怎麼走,不再糾結天路要如何走的他,早起洗漱之後,便來此唸經。
一是感謝菩薩的指點,二來想用一卷佛經,洗去自己心裡的殺氣。
等到四人跟菩薩上完香,李修元正好誦完一卷《地藏經》。
睜開眼睛,望著眼前的三人李修元嘆了一口氣,心道你們已經看過了熱鬧,為何還不肯就此離去?
話雖如此,他依舊起身說道:「既然見過諸佛,便去客堂喝一杯熱茶吧。」
端木慶看著眼前的少年,一時怔怔得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一會才問道:「請問先生,你既然已經雙目失明,為何能看見我們,能看到山下的一切,甚至能從容跟人拼命?」
李修元聞言一愣,一邊往外走,一邊跟端木風
雲說了一句:「端木世家沒有教過門下的弟子,用心看世界?」
端木風雲回頭看了一眼端木慶,搖搖頭,苦笑起來。
回道:「用心看世界,這應該是一個修士應修煉的一門保命之法,可又有誰真的認真把這事當成一門功課去學習?」
老人公羊博聞言嘆道:「說得有道理,人人都明白的道理,真正做到的又有幾人?」
李修元搖頭嘆道:「想想,如若有一天跟我一樣,你要如何活下去!」
端木無悔聽完心裡咯噔一聲,彷彿自己就是面前的少年,眼睛蒙著一方黑布,兩眼一抹黑......
「當!」的一聲,入境之下的端木無悔一頭撞在佛殿的大門上,發出一聲悶響。
聽到端木慶和端木風雲的耳中,卻如同在兩耳邊敲響了晨鐘暮鼓,不由一凜。
「啊......」的一聲,吃痛之下的端木無悔大叫一聲。
抬頭看著身邊的端木風雲說道:「有意思......多謝先生教誨。」
若說昨天聞道破境讓他心生歡喜,直到這一剎那,頭撞佛前的端木無悔,才真正感受到眼前的少年,果然不能用眼睛去看。
李修元淡淡地笑了笑:「我時常跟小蝶兒和花椒說,不要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
端木無悔讚道:「我同意。」
【明天例行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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