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元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說道：“我若說只聽了一個，大姐信不信？”
孟婆點了點頭，看著門外走進來的月影說道：“是因為她麼，還是因為你身上的因果太多，讓你靜不下心來？”
月影輕拂衣袖，飄然走來挨著李修元坐下。
怔怔地說道：“哥哥，你怎麼又變回從前的模樣了？看來母親他說說的是真的了。”
孟婆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我這弟弟就是妖孽，便是在這橋上吹上一百年的風雨，依舊不會讓他臉上染上雨雪風霜的痕跡。”
李修元心想，那些雨雪風霜其實落進了自己的心底最深處，你們看見的只是我的肉身。
想想卻沒有解釋的必要，不由得淡淡一笑。
望向月影說道：“妹妹我修煉了鳳凰涅槃之體，每涅槃一回，就要打回原樣，我其實也很痛苦傷神。”
月影略一沉默，望向李修元說道：“哥哥，落雨姐姐說鳳凰谷中的沐沐，還有一個叫南宮如玉的傢伙跟你一樣哦。”
李修元一愣，他忽然間有些懷念從前的天山，從前的玄天觀，那些已經再也回不來的日子。
孟婆想了想，看著他問道：“大姐十年不曾回來，你想好了沒有，晚上給我整點什麼好吃的？”
李修元聞言笑道：“我挖了一個地窖，裡面藏著差不多六十缸靈酒，夠大姐慢慢享受上百年的光景了。”
接著又指著月影說：“我這妹妹將這釀酒的技術也學了去，往後的幾年，她可以給你再釀一些。”
月影一聽，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哪有哥哥釀的好，真要動手，只怕讓姐姐笑話了，最多將就著喝上一口。”
孟婆笑著搖了搖頭，端起面前的靈茶淺淺地嚐了一口。
李修元竟然在這裡挖了一個地窖放酒，這已經讓她感到驚喜了，再加上一個會釀酒的月影，這實在讓她有些意外。
想了想說道：“晚上喝一杯吧，正好我從外面帶了些菜回來。”
李修元點了點頭，笑道：“便陪大姐和妹妹醉上一回……那個，我那弟弟小黑呢？他這些年都呆在何處？”
孟婆嘆了一口氣道：“他自然是在那裡保護你在意的皇帝和皇后了。”
細細地嘮叨了一會，孟婆將發生在皇城的一些事情跟李修元擺道了一下，終是打消了他心裡的疑問。
有小黑在，他便不用耽心了。
看著眼前一臉忐忑的月影，以及一臉期盼的孟婆，李修元微笑著說道：“今天晚上，我做一道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湯。”
正在此時，客堂的門口響起了李無心的聲音：“什麼好喝的湯，用的是龍肉還是鳳凰？”
李修元氣得慌，看著進來的她呵呵笑道：“就用你身上的肉，來來來切一塊，怎麼說你也快成神仙了。”
李無心一聽樂了，上前看著他笑道：“來來來，我給你刀，你來割啊？”
孟婆看著兩人搖搖頭，指著身邊的月影說：“這是李修元的妹妹月影，往後要在這幾生活幾年的時間……”
花了一小會的功夫，孟婆替李修元把月影的故事說了一下。
李無心一聽，頓時上來拉著月影的手，心疼地說道：“看見妹妹，就像看見當年的我，往後就安心在這裡好了。”
想了想不對勁，又回頭看著李修元問道：“不對啊，她既然要轉世，為可能踏進黃泉村？為何她不能跟我一樣？”
李修元白了她一眼，以手指天。
淡淡地回道：“你去問他啊？當初我也不知道你能踏過忘川橋來到這裡……”
孟婆看著兩人的模樣，微笑著搖搖頭，說道：“李修元只想讓月影將這前世身修煉得更接近佛道，這樣你能聽得懂麼？”
連坐在一旁的月影，也忍不住抬頭看著李修元說道：“哥哥，月影捨不得你。”
李修元給李無心倒了一杯靈茶，看著她問道：“話說，難不成你以後要接姐姐的班，在這忘川之上吹上千年的風雨不成？”
在他看來，忘川雖好，沒有紅塵俗世的紛擾，卻也太過孤獨了一些。
若是讓他一直在此生活，怕是不能做得到。
為此，他忍不住看著一旁捧著一杯靈茶的孟婆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若不是自己還有許多要面臨的事情，他倒不介意在這裡多呆上一些年頭。
而李無心顯然從來沒想過這事情，在她看來，這些年雖然單調，可是跟著姐姐一起，這日子倒也不顯得那麼苦悶。
倘若真的換成她獨自一人，日間去靈山採藥，晚上去橋上吹風……
“姐姐，你真的很了不起，我佩服你。”
想了又想，感覺自己無言以對，李無心只能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畢竟對於自己未來的路，她可從來沒有想過。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拉著月影的手說道：“既然沒有人催促，妹妹便在這裡多呆些日子，眼下有我們三姐妹在此，熱鬧著呢。”
李無心說的這句話，聽上去平淡尋常，卻是那般的溫潤婉轉，彷彿在告訴月影，自己往後的日子裡會照顧她。
不要去糾結李修元的離去。
因為從很久以前，她便知道便是自己和姐姐，也留不下這傢伙的腳步。
她一臉的恬靜，讓月影感到很舒服，輕輕地點了點頭。
心道哥哥的朋友，便跟杏花谷裡的親人一樣，讓她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只是想著哥哥將要離去，她眼裡又不爭氣地泛起了霧水。
李修元看著她的模樣，終是不忍心。
想了想，自己確實沒什麼好教她的了……唯一能做的，便是晚上煮一鍋湯給面前的三個女人了。
喃喃說道：“妹妹，世間無不散的宴席，便是妹妹終有一日也要踏上自己的修行路。”
孟婆說道：“誰不是與天爭命？”
她回頭看著李無心和月影，平靜地說道：“若你們害怕外面的風風雨雨，不妨一個人在這裡先享受一下百年孤獨。”
只有他知道，自己這個弟弟曾經在此獨自一人，在忘川橋上站了百年。
雖然那個時候有李無心，只是那會的李無心並不會時常陪在李修元的身邊。
畢竟涅槃之後的李無心，還會時不時想到經常的吳鑫，那個讓她輾轉千萬裡，來到忘川求藥的男子……
李無心一聽，頓時收斂了笑容，神情凝重地說道：“其實，我很想試試。”
在她看來，想要過橋的生靈那個不怕孟婆？哪個不得跟身在橋上的孟婆行禮？
那些沒有禮數的傢伙，現在都在河裡苦苦掙扎，永世得不到輪迴。
想著有一天，也會有過橋的生靈對自己恭敬行禮，喊一聲孟婆你好，便有一絲得意的感覺。
孟婆自然不會明白眼下李無心的心思，在她看來，李修元這十年給她釀的酒，比什麼都重要。
畢竟這傢伙一旦離開，何時再來，可是一件沒譜的事情。
李修元看著一臉糾結的李無心，禁不住淡淡地說道：“要不，讓大姐跟我去世間玩上十年八年，再回來？”
李無心一愣，隨後被李修元一臉的壞笑惹怒了，恨不得一巴掌拍過來。
若不是看在大姐的份上，若不是因為月影還坐在面前，只怕她早就跳起來跟李修元打上一架了。
畢竟從當年起，她便沒跟這傢伙動過手，心裡癢的，總有一種征服的慾望。
“你想多了，我又不是姐姐。”
李無心很聰明，果斷地拒絕了李修元的提議，再怎麼說，她也習慣了跟著孟婆一起的日子。
李修元搖搖頭，給三人靜靜地煮了三道茶，起身往外走去。
一邊說道：“今天晚上，我請三位喝一杯靈酒。”
既然孟婆回來，他便要去準備自己的東西，離開，也只是轉瞬之間的事情。
……
花了一個時辰，李修元把李無心買回來的菜做了一盆醬牛肉，炒了幾碟青菜，煮了一鍋用靈山蘑菇、竹筍熬的湯。
唯一不同的是，他撕了一片彼岸花的花瓣放在湯裡，希望三個女人都能受益。
便是他自己，也捨不得享受這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神花。
想著秦廣王的一遍心意，心裡忍不住呢喃道：“你這是想讓我欠下你一個人情不成？”
時值酉時，三個女人坐在院子裡的，看著桌上的青菜不解地問道：“就這些青菜，只有一盆牛肉啊，說好的大餐呢？”
李修元沒有理會三個女人一臉的不樂意，而是淡淡地說道：“喝酒之前，先來喝一碗湯。”
靜靜地，李修元盛了三碗湯給三個女人，最後將鍋裡僅剩的半碗倒在了自己的碗裡。
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也不知道，這湯喝下去會有什麼效果，畢竟我也沒喝過。”
說完，抱著碗一口一口地喝了起來。
李無心看著碗裡的湯，咬著牙說道：“你不會在湯裡放毒藥吧？”
李修元搖搖頭，說道：“所以你可以不喝，分給我們三人，你也看見了，這湯沒了。”
李無心生氣地說道：“罷了，老孃就當是吃一碗毒藥了，有姐姐在，還能要我的命不成了。”
孟婆卻看著碗裡的湯，怔怔地說不出話來，因為她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的感覺。
想了想問道：“這是秦廣王給你的寶貝，你不會用來給我們煮了一道湯，會不會太浪費了？”
月影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輕輕地吹了一口氣。
彷彿這碗湯對她有一種神奇的吸引力，讓她一喝就停不下來。
一口接著一口，直到把一碗湯看淺，才輕輕地打了一個嗝。
看著李修元溫柔地笑了笑：“哥哥，這是月影喝過最好的湯。”
孟婆嘆了一口氣，也不說話，跟月影一樣，一口一口地喝了起來。
只是喝著喝著，眼角卻是一顆大大的淚花滴落，不知道是為了曾經失去的歲月，還是因為當年她帶著李無心身入九幽，也沒能求來那一株神花。
李無心一見之下嚇了一跳，當下也不說話，抱著碗吹了一口氣，只是三二口，便將一碗湯看淺。
然後看著李修元問道：“喝下這碗湯，我會不會變成神仙，這味道不錯，能不能再煮一鍋？”
李修元怔了怔，感慨地說道：“我敢打賭，這是你吃到唯一的一碗，相信我。”
說完給三人倒上靈酒，靜靜地說道：“喝了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湯，再來喝一杯三界中獨一無二的靈酒，一會你兩人便可以回屋歇息了。”
月影端起面前的酒杯，輕聲說道：“哥哥，月影也能破境嗎？”
李修元想了想，笑道：“應該可以，破你的心境。”
坐在一旁的孟婆搖搖頭，看著他嘆了一口氣道：“晚上陪我去橋上吹吹風，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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