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無始終,很多時候,是對寺院裡修行的僧人們說的。
銀月國千佛寺裡的時間就這樣單調而又平淡地日復一日。
早上起來下了一場秋雨,寺中的樹葉被一陣秋雨帶走,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
天地間彷彿還在安謐地沉睡不醒,唯獨老和尚今日早起了一些。
倒不是為了趕著去大殿裡做早課,這些日子老和尚都在佛堂裡唸經,並沒有跟著眾僧去大殿上修行。
早起的無我從齋堂為師傅打了些白粥玉米,緩緩地走進佛堂。
看著老和尚問道:“師父今天心情可好?”
“很好。”老和尚笑著回道:“只要你心裡不著於相,哪天不是好日子,哪一刻不能懷著好心情?”
無和一愣,隨後笑了起來:“師父說的是,弟子愚笨。”
老和尚搖搖頭,隨後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無我一連將食盒裡的白粥玉米青菜取出,一邊回道:“中秋剛過去十天,想不了多久,就要下雪了。”
“又是一年中秋過去……”
老和尚嘆了一口氣,起身去門口的水盆裡淨了手,回到佛堂端起了桌上的白粥。
食無言,便是面對自己的弟子,老和尚也要做到自律。
直到老和尚將跟前白粥玉米吃完,無我收了桌上的碗筷,才帶著疑問說道:“好像公主許多日子沒來看望師父了。”
老和尚搖搖頭,忽然間笑了起來,說道:“她是世俗之人,自是世俗之事牽絆,哪能跟為師一樣?”
無我說道:“師父要不要出門逛逛?”
“若是這兩日公主不來,我們便去皇宮裡走動一下吧,看看我那兩個徒兒去。”老和尚淡淡地回道。
無我聽後十分開心,微笑著點了點頭。
畢竟他也很久沒有進宮,不為別的,便是宮裡的素餅,便是他最喜歡的東西。
收拾完桌上的事物,無我想著今日得去羅漢堂當值,便告辭離開了。
輕輕地吸了一下清晨清新的空氣,無我的心中充滿了歡喜,心道總算可以去皇宮玩玩了。
靜坐佛堂的老和尚燃了一炷香,揮手點著了桌上的小火爐,飯後一壺茶,也是他的修行。
不一會,水沸茶香升起。
老和尚正欲拎起水壺,卻有一道溫暖的聲音傳了佛堂。
“秋意正濃菊花黃,正是煮茶好時節,大師向來可好。”
話未說完,一臉笑容的李修元脫鞋走進了佛堂,雙手合十道:“又見菩薩,心生歡喜。”
老和尚一愣,看著一臉稚氣的少年,忍不住喃喃問道:“你是誰?”
李修元上前挨前桌前坐下,嘆了一口氣道:“我這一去多少年,想不起圓真大師已經將我忘了?”
“你是……你是天風王國的小道士?”
圓真和尚哈哈笑了起來,伸手多撿了一個茶杯,往裡緩緩注入茶水。
滿心歡喜地回道:“今晨起來便聽佛堂外的喜鵲叫枝,原來是小施主回來了……話說,為何你一副返老還童的模樣,你的一生修為呢?”
李修元搖搖頭,輕嘆一聲道:“佛說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佛。”
老和尚一驚,當即雙手合十,激動地回道:“阿彌陀佛,施主不入佛門,實在是一件憾事。”
李修元再嘆,笑道:“這話我第一個老和尚師傅便跟我說過了,只是在下塵緣太多,怕是無法割捨,入不了佛門。”說完取出自己抄寫的經書,雙手捧上。
靜靜地說道:“對於我來說,在家出家,並沒有什麼分別。”
圓真和尚雙手接過佛經,輕輕翻開,只是讀了幾句便大吃一驚,看著他回道:“此經從何而來?”
李修元以手指天,靜靜地說道:“這是弟子受於師尊,來自九天之上的某處,具體我也不甚明瞭。”
想著老道士和久不曾見的老和尚,李修元忍不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心道自己的化凡之行,便從修羅天域開始吧。
看著圓真和尚一臉惶恐的模樣,只好耐心解釋道:“你是得道高僧,這裡面的道理也莫要問我,我也在修行的路上。”
想著之前在千佛寺竟然開壇說法,李修元只想在佛堂裡挖個洞鑽進去躲一會再出來。
從聽了雪峰山的聖僧說法,他才知道自己於佛法的理解遠遠不夠,更不要說跟老道士在一起的那個神秘的老和尚了。
圓真老和尚一驚,看著他怔怔地問道:“當日小施主為我等說法,寺中的僧眾以及銀月城的修士獲益良多,連皇上也聞道破境……”
李修元一急,看著他搖搖頭說道:“你不要看我,我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告訴你。”
開什麼玩笑,李修元心道我哪敢再隨便說話,萬一說錯了,讓你們誤會佛經的要義,豈不是罪過。
他現在總算明白什麼叫說不得了。
圓真老和尚嘆了一口氣,心道只能跟寺裡的師兄、師叔去慢慢研討這佛經中的要義。
畢竟他也明白言語道斷,易生他義。
兩人安安靜靜喝了二道茶,直到香爐裡的清香燃盡。
李修元才忍不住問道:“大師這些日子可否見過銀月公主,她是不是跟大楚的皇子聯姻了?”
圓真老和尚搖搖頭,輕聲回:“公主已經多日不曾來此,至於她跟大楚的聯姻應該是明年春天的事情吧。”
沉默片刻後,李修元嘆了一口氣,說道:“如此也好,至少以後兩國會不會再生戰亂了。”
對於大楚和銀月兩國在黑鹽城修建的交易市場,李修元沒有問老和尚,他已經抽身離開,便不會再關心此事。
若不是皇甫長老在書院先是背叛院長,接著要想斬落自己一隻手臂,他原不想跟大楚再作計較。
如果一來,他說不得要找一個全適的時機,去大楚皇城跟那皇帝、皇叔討要小龍兒和小青被拐賣的說法了。
想到這裡,李修元毫不留情地說道:“我見過大師之後,便要回轉落霞山了。”
原本他還想著要在修佃天域同遊一番,見見那些傢伙。
被書院的皇甫玄明一鬧,他直接失去了所有的興趣,只想見過老和尚之後,便啟程往天風王國而去。
而且因為秦千山在修羅戰場上算計了自己,他甚至連長孫皇后也不想見。
最多讓第老頭去城裡把霸王陳喝到落霞山上喝一頓酒,幫他再突然幾個境界。
而小芸的機緣,則是交給霸王陳了。
至少秦千山嘛,來日來長,等他化凡之後,再回來找那傢伙的麻煩。
“你不想的見見公主,見見銀月國的小皇帝嗎?”
圓真老和尚靜靜地收起捏在手裡的佛經,看著李修元說:“當年那孩子生懷怪疾,我們請遍天下的名醫也束手無策……”
李修元一愣,他突然想起了小龍兒的事情。
當年若不是小龍兒在寺裡遊玩遇上銀月國的小皇帝,怕是那傢伙到現在還是一副病軀。
嘆了一口氣,李修元搖搖頭說道:“那是我妹妹跟銀月皇帝的緣份,跟我並沒有多大的關係。”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片刻。
看著佛臺上的菩薩說道:“就算我跟楚風是朋友,大楚一再犯我,我還怎麼跟他們發生緣份?”
圓真老和尚一聽不禁愣住了,看著他怔怔地說道:“話說,你可是大楚的元帥,幫助他們打退了銀月的大軍啊?”
老和尚想說的是,若不是因為你,銀月王國也不會跟大楚籤城下之約了。
沒想到李修元卻告訴他這件事情。
李修元喝下捧在手裡的半杯茶水,看著面前的老和尚突然間笑了起來。
想了想淡淡地說道:“我為大師講一個故事吧。”
話說很久以前,有兩戶人家是鄰居,其中一戶人家比較富裕。
有一年,天降災害造成田地顆粒無收。
窮人家裡沒了收成,如果香港到救濟,只能等餓死。
富有的一家人家裡存了很多糧食,害怕自己的朋友捱餓,便就窮人家送去了一升米,救了他們的燃眉之急。
窮人一家得以活命,非常感激救命恩人。
當他們熬過最艱難的日子後,窮人前去富人家裡道謝。
兩人聊天的時候,不經意說起了來年開春種子還沒有著落的事情。
富人家的主人大人一揮道:“莫要著急,我家裡的糧食還有一些,你再便拿去一斗吧。”
窮人家的男人一聽,千恩萬謝地拿著一斗米回家面去。
不料回家之後,家裡女人皺著眉頭說道:“這一斗米能做什麼?根本就不夠明年開春播種啊!“
想了想又道:“他們太過分了,他們家這麼有錢,難道不應該多送我們一些糧食麼?”
不知怎的,有人把番說給了富有一家人的主人聽。
這家的主人非常生氣,心道:“我白白送你這麼多糧食,又沒想過你的回報,你不僅不感謝,還把我當成了仇人。”
後來,關係不錯的兩家人,因此成了仇人,老死不相往來。
……
圓真老尚聽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悠悠地說道:“一個人飢寒交加之時,你給他一碗米,就是解決了他生死大事,他會感恩不盡。”
“只是,如果繼續給他米,他就會覺得這是理所當然了。”
“一碗米不夠,兩碗米不夠,三碗四碗五六碗還是覺得你只給了滄海一粟。”
看著李修元默不出聲音的樣子,老和尚忍不住繼續說道:“我也給你講個故事吧。”
話說有一天,一個和尚看見一隻蠍子掉進了水裡。
這個和尚準備救它,誰知一碰它,這個蠍子就紮了他的手指。
這個禪師雖然被它扎得很痛,還是再次出手相救,豈知又被蠍子狠狠地紮了一下。
這時,路邊有一個行人說道:“和尚,它老是扎你,你又何必救它?”
和尚嘆了一口氣,靜靜地說道:“蠍子扎人是它的天性,而慈悲是佛陀的天性,我豈能因為蠍子的天性而放棄了我佛慈悲的天性?”
李修元一愣,低頭想了片刻,看著圓真老和尚認真地回道:“我還不是佛,做不到和尚那樣。”
老和尚淡淡地笑了笑:“我也做不到這樣,所以我還不是佛。”
李修元一聽笑了,認真地回道:“我願做那降妖伏魔的怒目金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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