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天域，書院後山望月澗中。
秋日的天空比以往更加晴朗，雲淡天高的感覺，頓時讓人產生一種渺小的自卑。
曾經夫子跟李修地修行過的石屋經過一番改造之後，裡面有了生機。
屋簷下放著一張寬大的躺椅，上面躺著面無表情的老人，神情泛散，讓人看不出他的悲喜。
已經長高許多的衛青正坐在一旁煮茶，手裡握著一卷書在看。
時間的流速不同，蠻荒此刻已是冬日。
修羅天域的書院，卻還是實秋的時節。
山間的秋風微涼，比不上城裡那種讓人難受得悶熱。
在老人的身邊坐著書院廚房的胖長老，一臉憂鬱地望著躺椅上的老人。
想了想，胖長老看著衛青說：“看來院長的身體，還得等你哥哥回來想辦法了。”
衛青搖搖頭，苦笑道：“我也沒想到會這樣，院長出事之後，這些長老們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胖長老嘆了一口氣，苦笑道：“人性，你永遠不要去試探他們的下線。”
“還是哥哥和夫子好，從來沒跟衛青提過要求。”
衛青放下手裡的書卷，看著他說道：“倘若哥哥回來，治好的院長，我看他們情何以堪？”
胖長老顯然十分滿意衛青的回答，臉上露出了笑容，靜靜地說道：“不急，這種事情可急不來。”
略微有些失望，衛青替他添上茶水，認真地說道：“這樣的書院，不值得衛青留戀。”
胖長老嘆了一口氣，沉聲說道：“這就要看你了，等你哥哥回來把院長治好……那麼傢伙，哼！”
從春天的某一日開始，院長因為修行到最後關頭走火入魔，到現在為止，已經癱瘓了數月。
而以楚風舅舅為首的幾個長老，竟然說要重新推選一個長老來管理書院。
於是一幫長老紛紛起鬨，要廢掉院長以及院長指定的傳人。
說是等到中秋，便正式推選新的院長。
衛青氣不過，在胖長老的幫助之下，將院長帶來了哥哥當初修行的望月澗裡生活。
他跟胖長老想的一樣，只有等著哥哥回來替院長想辦法了。
第一個老師夫子已經飛昇離開，眼下的他只有情同你子的院長。
便是所有的人都棄院長而去，衛青卻不能。
因為院長當初在他弱小的時候收他為弟子，因為哥哥交代了，要他跟著院長好好地修行。
望月澗，雖然比不上書院的條件，但是這裡安靜，沒有人打擾他們師徒兩人。
胖長老今天過來給兩人送糧食，順便安慰衛青。
兩人都相信李修元一定會回來，回為書院的學員早就回來了。
而楚風的舅舅皇甫長老因為帶隊從修羅戰場回來，便想要接過院長的大權，想要抬頭窺天。
他的想法倒是不錯，古往今來，想必也有許多長老有這樣的想法，誰不想坐上院長的位置，畢竟那可是掌握著整個書院的修煉資源。
以及修羅天域各大王國的人脈啊？
連劍閣的長老也站在了皇甫長老的一邊，這讓胖長老很是生氣。
於是，在空閒的時候，他寧願來後山跟聽不到的院長說一會話，也懶得呆在書院看那些老傢伙的臉色。
然而伴長老終究只是一個人，不可能代表全部，更不可能將自己變成院長。
只是院長若是中秋前好不起來，只要皇甫長老一直惦記著院長的位置，只要劍閣的長老支援皇甫長老。一切怕是無法挽回的局面了。
“我又不是瞎子，書院裡的長老學員們也不是，他們這麼玩下去，早晚會有報應的。”
胖長老嘀咕了一句，起身拍了拍兩袖清風。
說道：“這書院，已經腐朽得可憐了，不值得。”說完抬腳往山澗外走去。
遠遠地傳來一句：“這幾天我再來，你小子可不能偷懶了。”
眼下的書院，也只有胖長老還能持平常心，還能關心衛青師徒兩人的生活，否則衛青只能去打獵了。
帶著嘲諷跟憤怒，胖長老一路而去，不一會就離開了望月澗，回書院去撞鐘了。
望著胖長老的北影，衛青搖搖頭。
看著跟前的院長說道：“師傅，眼下整個書院，只有胖長老還理會我們師徒兩人。”
端著一杯溫茶，小心地喝長老喝了兩口，又仔細替他擦拭衣襟上的水漬。
怔怔地說道：“實在不行，衛青就帶你回家吧，我爹孃跟我一樣，不會嫌棄院長的。”
看著眼前的老人的，衛青閉上了眼睛，仔細品嚐著自己心中的憤怒和不甘。
他倒不是為了某天能繼續院長的位置，而是替老人感覺不值和憤怒。
而眼下他的能力能限，唯一能做的只是帶著院長遠離那潭汙水。
“師弟，你跟院長在這裡幹嘛？”
不知過了一剎那，還是一刻鐘，在衛青的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道溫暖的聲。
聞言之下衛青睜開眼睛一看，唰的一下兩行眼睛止不住滾滾而下。
忍了又忍，衛青終於忍不住哇哇大哭了起來。
上前抱著李修元哭道：“哥哥，師傅閉關時走從入魔，眼下全身癱瘓……書院的長老都不理他了……”
李修元當年的模樣衛青便見過，即使李修元再次回到十二歲的模樣，他也絲毫不會感覺到奇怪。
忍了多日的委屈，終於在這一剎那傾瀉而出。
看著李修元伸手搭上院長的脈搏，衛青一邊哭著一邊將書院發生的一切細細地梳理了一遍。
看著衛青的模樣，李修元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輕地嘆了一聲。
天空中的小黑呱呱吼了一句：“哥哥，小黑去找東西吃了。”說完一頭往山澗裡飛了過去。
從口袋裡拿出了幾塊妖獸肉，李修元說道：“去打點水來，煮一鍋肉粥，我這裡還有筍乾和蘑菇。”
擦乾眼淚的衛青臉上淺淺地笑了笑，說話間哥哥回來了，接下來的麻煩便不用他去操心了。
放下心裡的包袱，十分麻利打水洗米洗肉生火，不一會屋前就有嫋嫋的炊煙升起，淡淡的香氣散開。
放下老人的手，李修元抬頭望向書院的方向，微微地嘆了一口氣。
這是他對書院這些看似慈善溫良老人們的失望，並不是對眼前這個老人的同情。
修煉中走火入魔鬼對於每個修士來說，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然而他卻不能忍受，因為他可以不計較，但是站在老人的立場來說，這是整個書院背叛了為之付出一生的老人。
對於背叛的行為，他從來不會選擇原諒。
就像是當年大楚皇叔綁架了小龍兒和小青兩人，他為此可以沖天一怒，劍斬天風王國的洞天境修士。
看來，是時候跟書院做一個切割了。
伸了伸懶腰，站了起來，望著天空喊道：“小黑，我們吃飯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遠遠地傳了出去，在山谷裡迴響！
已經離開數里，快要回到書院的胖長老，聞言渾身一哆嗦。
扭頭看向望月澗的方向，嘴裡怔怔地說道：“這下好了，這個殺神回來了。”
他知道當年可是院長救了這傢伙一命，眼下院長變成這副模樣，書院怕是不得安寧了。
搖搖頭，哈哈笑道：“這下我看你們上哪找酒喝去。”
心情大好的他，忍不住哼著小曲，往書院的方向走去。
過上兩天，只需要炒上幾樣小菜，就能喝上那傢伙的美酒了。
……
吃完一鍋肉粥，小黑嚷嚷著要去睡覺，說是些天在船上便沒睡好過一天。
更不要說跟著李修元在未知之地拼命地趕路了。
李修元也知道他這個時候的睡覺，便是修煉，自然懶得理他。
屋前只剩下二人，出現了短暫的安靜。
衛青小心地問道：“哥哥，院長的情況有救麼？這快把我逼急了。”
李修元不經意地笑了笑，說道：“我既然已經回來了，你還著什麼急？”
對他來說，老人眼下的情況跟他被君無憂打下山崖的情況何其相似？
當時他在生死之際，也是院長揮手將他帶回了書院。
而眼下的衛青，卻將垂死之下的院長帶回瞭望月澗，這個他最喜歡的地方。
看到眼下這樣的情況，李修元自然想起來自己當年的命運。
且不論院長是什麼原因變成這副模樣，對他來說，只是舉手之間的事情。
打小便是天山上熟讀了小青帶來的藥經，手裡有無數的靈數，雙那會在意老人眼下的傷勢和病情。
直到兩人喝了一道靈茶，李修元才輕聲說道：“師弟你已經是分神後期了嗎？”
衛青看著他嘆了一口氣，自顧自地說道：“是啊，師傅出事之前說，若是運氣好，我明天春天就能破境了。”
李修元頓了頓，靜靜地說道：“師弟這些日子辛苦了，你回去好好歇息幾日，再回到這裡來……”
想了想，又接著說道：“去一趟廚房，讓攔長老給我送些青菜，石膏粉進來。”
聽了衛青的一番話，知道胖長老還在掛著院長的傷勢，李修元心裡總算還有些安慰。
否則，這整個書院，他誰都不想再理會了。
衛青一聽，大聽一驚說道：“哥哥要幫衛青破境麼？”
畢竟在他心裡，哥哥可是跟老師夫子一樣的存在，有哥哥在，遇到再大的困難都能頂過去。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又皺了皺眉頭，隨後平靜地說道：“老師已經離開書院，你是我唯一的師弟……”
想了想又說道：“把你的斷水刀給我，我正好幫你重鑄一遍。”
有了在定安城的經驗，再次動手說不定他就能將老道士教他的禁制，烙印在衛青的斷水刀上了。
看著眼前的李修元，衛青的眼睛眯了眯，之後展顏一笑說道：“還是哥哥對衛青最好，院長就交給哥哥了。”
他甚至忘了哥哥帶回來一隻針說話的烏鴉，因為此時的衛青一顆心全在李修元的身上。
哥可回來，院長就有救了。
停頓了一下，李修元揮了揮手，說道：“回去吧，好好歇息幾天，告訴胖長老，不要把我回來的事告訴別人。”
衛青一愣，隨後笑了起來，喝光了杯裡的靈茶，揹著雙手離開了。
看著眼前這方熟悉的天空，看著躺椅上頹廢的老人。
李修元靜靜地說道：“還好我已經回來，一切都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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