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元看著兩人繼續說道:“他若跟在我和身邊,便免不了打打殺殺,如此一來他哪能將一身殺氣化去?”
只是最簡單不過的一句話,卻讓雲天虹和老和尚皺起了眉頭。
老和尚聽完這話便明月了其中的緣由。
倘若兩人真的回到樓蘭,怕是不離最終成為少年的打手,身上的殺氣只會越來越重。
雲天虹卻忍不住輕嘆了一口氣,從通天河之後,發生在少年身上的暗殺事件便一件接著一件。
她倒不是替李修元耽心,而是怕不離和尚沒辦法完成老和尚交待的修行。
一時間,三人都安靜了了下來,寂靜的只聽到窗外的山風地呼呼地吹拂。
在她看來,世間最麻煩的事物不是如何修行到更高的境界。
而在修行到一定的境界之後,將自己的境界和修為都隱藏起來。
就像老和尚要不離收起自己的一身殺氣。
化凡境,便是要將自己大修士者的身份放下,去用凡人的態度生活。
融入到煙火人間之中,就像雲天虹初見李修元那樣。
坐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個煮得一手好茶,偶爾會寫出一首讓人心動的詩句......
想到詩句,雲天虹不由得來了興趣。
看著李修元問道:“當日你曾牛角鎮上抄寫經文,拿出來看看。”
李修元一愣,他沒想到雲天虹突然間惦記上自己的經文了。即使如此,他還是老老實實將打算留給妹妹的那捲經文拿了出來。
雲天虹見他竟然有一件乾淨的白衫裹了幾層,忍不住問道:“不就是一卷佛經嗎?用得著如此小心?”
然而當下的李修元一念之間,想的卻是自己的妹妹。
看著面對的兩位聖人,只好輕聲解釋道:“這是我留給妹妹的,自然要小心收好。”
老和尚一聽,頓時也來了興趣,微笑說道:“但有損傷,再抄寫一卷不就成了?”
然而他卻輕輕地搖搖頭,看著兩人說道:“這是唯一的,我以後怕是都寫不出來這樣的經文了。”
雲天虹一愣,輕輕地翻開扉頁,望著上面的落霞仙人四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落霞仙人,有意思,這落霞山在哪裡,改天有空我去看看......”
雲天虹輕聲地說道,然後隨手翻開了第二頁,眼老和尚不同的是,她並沒有去注意字裡行間的妙意。
而是在翻開佛經的一剎那,忍不住別過頭去,似乎在避開自虛空斬來的一道劍氣!
坐在一旁的老和尚一愣,忍不住問道:“師妹......”
回過神來的雲天虹輕輕地點了點頭,凝聲說道:“師兄且慢,我看看再跟你說。”
說完也不管老和尚如何驚訝,自己捧著佛經細細地看了起來。
李修元一看不是辦法,只好將酒甕的塞子輕輕蓋好,換了一個地方坐下,往小火爐裡添了二塊炭。
然後將壺裡的殘茶倒上,仔細地清理了起來。
老和尚看著李修元一舉一動,心裡著實驚訝不已。
因為他並不知道眼前的少年除了釀酒還會茶道,連抄寫的佛經也讓師妹如此著迷,看來自己的決定沒有錯。
將不離扔給眼前這個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火氣的少年,是一件正確的決定。
李修元一邊煮茶,老和尚一邊觀察,一番細看之下讓他大感吃驚。
從去年的冬日自己的弟子在天雲山上跟少年一場爭鬥,這才過去了一年的功夫。
而眼前的少年坐在他的面前分明便是一個來自樓蘭城的凡人。
一個沒有一絲殺氣,將一身修為內斂到極致的凡人。
這一切,眼前的這個少年是如何做到的?
難不成,眼前這修煉了佛門肉身心法的少年,會比不離更早一些踏入化凡之境?
想到這裡,便是老和尚也暗自震驚。
聖人又如何?聖人也先是凡人,然後才有機會透過苦修踏入聖人之境......
大殿中一時落針可聞,只有火爐上的沸水在發出嗚嗚的聲音。
直到李修元為二人換上新的靈茶之後。
一道沉默不語的雲天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將捧在手裡的佛經小心合上。
看著眼前的少年淡淡地笑了笑,跟老和尚說道:“師兄,試試這茶的滋味。”
老和尚本想說這茶不就是之前的那道茶嗎?
只是看著雲天虹如此認真的神情,還是忍住了伸手去拿佛經的舉動。
隨手端起了跟前的靈茶,接著輕輕地吹了一口氣......
三人都沒有說話,而是安安靜靜地喝完一道茶,雲天虹這才將桌邊的佛經遞給老和尚。
靜靜地說道:“這確實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佛經。”
然後,便不去理會和尚如她一樣,被佛劍斬了一劍,驚歎一聲,然後一頭鑽進了字裡行間。
而是看著李修元問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那落霞山在哪裡了吧?”
李修元低眉垂目,看著手裡的靈茶,淡淡地回道:“弟子來自另一個星球,落霞山應該算是我第二個故鄉,我在山上種了滿山的杏花......”
“因為一些因果,有些人總來找我的麻煩,以至於晚輩在落霞山上落下很多殺孽。”
“後來想想,我若不殺他們,便要成為他人刀下亡魂......”
想到修羅天域的點點滴滴,想到書院的後山和落霞山,李修元禁不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輕聲呢喃道:“落霞仙人種杏樹,三千人頭作花肥......我種了滿山的杏樹,看盡了幾個春天的繁花,卻始終沒能吃到一顆春杏。”
雲天虹一聽忍不住拍手讚道:“好一個落霞仙人種杏樹,三千人頭作花肥。”
“倘若真的三千大軍犯我梅山,我也不介意有三千人頭來作這一山寒梅的花肥。”
雲天虹看著面前眉頭皺緊,然後漸漸舒展開來的老和尚。
靜靜地問道:“師兄以為這卷佛經如何?”
老和尚將手裡的佛經輕輕掩上,用桌上的衣衫仔細地包裹起來,然後遞給了對面的李修元。
端起面前的第二道靈茶,淺淺地喝了一口。
說道:“這茶分明還是那茶,只是換了煮茶之人,便有了靈魂......”
老和尚沒有去評論李修元佛經的好與壞,因為聖人眼中並沒有絕對的好壞之分。
便如李修元堅持的道理一樣,在他的心裡從來沒有好壞之分,只有自己願意跟不願意。
只是少年煮的這一道靈茶,卻能讓他讚不絕口。
絲毫不介意將自己的讚美之意送給眼前這個安靜的傢伙。
李修元靜靜地收起了桌上的佛經。
看著老和尚笑道:“我打算過些日子把這佛經重抄二卷,送給聖僧和不離。”
雖然自己的字裡行間已經沒了那一道劍氣。
但是作為佛門弟子的不離,李修元依舊送要親手抄一卷給他。
雲天虹一聽之下,笑道:“那你得多抄一卷,我也要。”
看著眼前素手煮茶的少年,雲天虹臉上的笑容越來來越濃。
從她被那一道劍氣斬在身上,到最後字裡行間再無一絲火氣。
若不是那一如出一轍和筆跡,她都要懷疑這卷佛經是出自二個不同修士之手了。
先是極致的張揚,劍氣在字裡行間橫衝直撞,到後來漸漸地再不著一絲的火氣,便是身為聖人的雲天虹,也想開口將這佛經留下。
若不是李修元首先申明,這卷經書是送給妹妹的禮物,哪怕是花再大的代價,她也想留下這卷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佛經。
而老和尚卻在心裡樂開了花,他從佛經的字裡行間,見證了少年的成長之路。
能將兩種截然不同的劍勢藏於字裡行間,本來就是一件極難的事情。
沒想到少年最後竟然將所有的劍勢化為虛無,字裡行間再無一絲的殺氣,只留下了一卷乾淨純潔的佛經。
這才是他想要的境界。
也是他要求不離去學習的嘗試的修為。
“大道至簡,悟在天成......看來你已經明悟這個道理,而不離還在夢裡,你替我想想,如何讓他明白這個道理。”
老和尚想了想,看著雲天虹說道:“單從這一卷佛經而言,我已經沒有什麼值得教你了。”
雲天虹望著窗外漫天的飛雪,紛紛揚揚地灑落山間,灑落在梅樹之上。
伸手出去,自梅枝摘了一朵寒梅,放在唇前輕嗅。
本來在她看來,以少年眼下的境界和心境,不足以看盡這滿山的繁花。
沒曾想到,少年卻早就另一方世界早已經將滿山的繁花看盡。
雖然一身修為不如自己,於心境而言,卻相差無幾了。
眼神在和老和尚靜靜地交流,心道究竟什麼樣的師傅,才能教出如此絕世的弟子。
想了半晌,在她看來唯有用絕世二字,才能形容眼前的少年。
“趁著花兒還未盡放,你要趕緊了。”
雲天虹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淡淡地說道:“莫要等到花離枝頭,再想去摘花兒。”
李修元順著她的目光往窗外望去,靜靜地笑道:“還好,還好。”
......
這一夜,李修元早早就告別了雲天虹二聖,來到雲嵐替他準備的一間木屋之中。
雲嵐看著眼中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年,眼中透露出複雜、說不清楚的神情。
安頓好了少年,她便要回到自己的屋中去感悟破境的契機。
今夜是梅山弟子的破境之夜,而破境的機緣卻是來自眼前這個曾殺了師姐,斬斷她一隻手臂的少年。
雖然她和不離和尚的手臂已經恢復,但是對於力量的掌握卻不是一朝一自夕的事情。
沒有三五年,她和不離的手臂怕是恢復不到之前那樣的境界了。
躺在床上,靜聽山間的風聲跟雪落的聲音,李修元靜靜地閉上了雙眼。
喃喃自語道:“師父我還沒化凡,你倒是先讓我來見聖了。”
望著神海中的玉碟,李修元不知道這一回在洪荒世界究竟是三塊、還是五塊玉碟殘片飛進了自己的神海之中。
因為那一剎那之間的他,正自天山之巔跌落深谷,然後被那道突如其來的閃電捲入了黑洞之中。
而神海中的數塊玉碟殘片已經合而為一,沉默於神海之中,任他千呼萬喚,沒有作出一絲的回應。
思來想去,此次洪荒之行,自己倒也如意。
不僅得到了玉碟殘片,見識了上古洪荒世界那怕一角,還得到了一株萬年神藥,算是完成了他跟兩個師尊的約定。
眼下的他,注意力都放在了梅山漫長遍野的寒梅花瓣之間。
鼻中是自屋外飄來的淡淡花香,讓他想起了落霞山上的漫天杏花.
想起這些年無數次看盡一山的繁花,卻終沒嚐到山上的春杏。
這對他來說算是一個值得掛念的遺憾。
拉上獸毯將臉遮住,將自己陷入黑夜之中.
讓那漫天的杏花、梅花在腦海裡漫天飛舞落下,把自己想成站在雪風中的一株梅樹。
我是梅樹啊,趁著這風雪漫天,你們可以盡情地綻放。
又想著不離和尚告訴他,梅山的主人已經在山間搭好了木棚,備下了幾十口水缸,雲紫衣去銀川城買回好些靈米。
於夢中呢喃道:“待春風起時,我要用你來釀酒......”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