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愣,脫口說道:“至道無難,唯嫌揀擇!這是什麼道理?”
李修元想了想,靜靜地回道:“這是佛門謁言,意思是前輩既然跟著你的主人修行,那麼道便在你的眼前,只要你一直往前,自然會得道。”
老人一聽,禁不住當下呆住了,因為眼前這個光頭少年,只是隨口一句,便擊他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回想自己種種經歷,莫不是如此。
當初自己若是不曾做出選擇,或許早就跟著主人一起離開了洪荒世界。
也不用在此被囚禁數千年,每日對著洞壁射下的一束月光懺悔了。
李修元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佛說一念成佛,一念入魔,也是因為你作出了選擇之後才會發生的因果。”
“當年你選擇偷走那塊玉碟,獨自飛昇的時候,無論是於你主人,還是於你自己,都是魔的衝動......”
便是把話說到這裡,李修元依舊不敢說出自己的秘密。
於他而言,雖然自己煉化的玉碟中老人的神魂,跟眼前的老人早有因果,否則也不會於跌下深淵之後,還能遇到於此被禁的老人。
都是一個主人,奈何要讓自己遇上?
還好自己有一個厲害的師父,將自己的秘密藏了起來,否則自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思前想後,李修元心道面前的老人當年也是異常的強悍,為了學會主人的一身本事,不惜在飛昇之前偷走玉碟殘片。
沒想到主人的本事卻能逆天,只是伸手之間便將已經飛昇的老人抓了回來,囚禁於此。
估計二人都沒想到玉碟竟然被黑洞捲走......正如自己二次飛昇遇到不明的黑洞一樣。
想到這裡,禁不住喃喃說道:“那得是多麼逆天的手段啊?”
吃了一半的山雞,喝下一肚子靈酒的老人似乎恢復了不少的氣力,喃喃地嘆了一口氣。
看著他說道:“千萬年過去,主人早不知去往何處,我便是入魔又何妨?”
老人擺明了不想講理,反正被囚於此,千萬年過去,早就將他那一絲明悟之心磨滅得乾淨乾淨,在他心裡只是濃濃的怨恨。
在老人看來,主人當年最擅長的便是不講理,他心想自己終究也算是主人的弟子,便是主人在世,又能拿我如何?
李修元搖搖頭,看著老人說道:“你既已入魔,只怕再難求長生大道了......”
捏著一隻雞腿的老人愣了一下,然後被踩著尾巴野貓般一樣罵道:“我被囚禁此地,早就受夠了歲月的摧殘,別跟我說什麼長生大道!”
看著老人的反應,李修元心裡暗暗嘆了一口氣,心道其實對你而言是佛如何?入魔又怎樣?
反正你也離不開此地,禍害不了別人!
估計唯一能禍害的,便是山間不小心路過此地的野獸了。
只不過,這裡是洪荒世界,奉行的是叢林法則,老人若是沒有一身的本事,只怕早就死在時間的長河之中了。
或許在老人眼裡,主人曾是他的偶像,然而也變成了他憎怨的對像。
畢竟當年的老人自認為修行至道行圓滿,邊洪荒世界的天道也不再攔著他,讓他飛向頭頂那片蒼穹......
只是,他的主人卻隻手遮天,將他拉回到洪荒世界,並將其境界打落,然後囚禁於此,連他也沒想到主人竟然做到了人定勝天。
李修元沉默看著一邊吃肉喝酒,一邊破口大罵的老人,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言語。
花了一會功夫,老人將烤熟的山雞啃光,半翁酒盡數落入肚中,如骷髏般的臉上漸漸泛出一絲慈悲的光芒。
“不知道主人究竟是死了,還是早就離開了洪荒。”
老人忍不住嘆息一聲,幽幽地說道:“我當年受的懲罰已經足夠了,我被囚禁於也數千年,總得讓我重見天日吧......”
上古的恩怨情仇說完,眼見老人想要從這枯燥乏味的日子裡解脫出來,李修元忍不住輕嘆了一聲。
心道就算我有本事,也不敢把你從這裡放出來啊?
有了被玉碟中的老人奪舍的慘痛經歷,他現在但凡看見這樣的老人,便下意識地會問自己,眼前這個上古的妖孽是不是想奪舍自己的肉身?
畢竟,當初在天玉城,他也遇到想了奪舍自己的妖孽,奪舍之事對於李修元,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想到這裡,李修元驟然驚醒,看著老人靜靜地說道:“前輩你也看到我只是一介凡人,來此深山只是為了尋一株萬年神藥凝聚靈脈......”
那意思再明白不過,我能力能限,沒辦法助你脫困,你還是另想高招吧。
誰知道老人放下酒甕,緩緩抬起來說道:“這鐵鏈是神鐵所制,不僅如此,這石壁之下還有一個法陣,讓我難以脫困......”
李修元心裡想的卻不是這樣,心道你已吃飽喝足,說不定下一步輪到我跟那那野雞一樣,任你宰割。
當下拱手說道:“請前輩為我指一條明路,我轉來轉去,迷失了方向。”
老人微笑說道:“我被困此數千年,小兄弟既精通佛法,便知佛有好生之德,或許你能助我就比離開,不用於此再造殺業。”
李修元卻不以為然,心道眼下你只是被困才會有求於我,說不定下一刻會要暴起殺人,怎麼可能是一副慈祥的面孔?
當他看到老人深陷眼眶中流露出的慈悲之意,更加提高了警惕之心,隨時準備扭頭跑路。
看著老人搖搖頭:“晚輩無能,無法助前輩脫困。”
想了想又補充道:“佛法於我太遠,我還未曾出家,前輩還是等下一個路過的神佛吧。”
老人一聽,頓時時怔往了,臉上帶著無盡的悔恨說道:“難不成,你就眼睜睜地看著一個老人困死於此地不成?”
老人的聲音越來越柔和,沒有一絲火氣,彷彿於此被困千年,讓他早就將自己僅剩的憤怒磨滅得一乾二淨。
想了想,老人繼續說道:“上古洪荒時期,神魔本為一體,否則也不會有什麼三族大戰,跟以後的神魔之爭了......”
李修元搖搖頭道:“神是神,魔是魔。”
老人搖搖頭,靜靜地說道:“難道在你眼裡,上古洪荒時期的十二大巫盡皆為魔?東皇為了自己兒子循私,不惜將女媧拉下那灘混水......這如何說?”
說到這裡,喝了半甕酒也不見紅臉的老人臉色已經漲得通紅,彷彿他便是那一刻的神魔。
看著李修元厲聲說道:“那麼,你來告訴我,當年究竟誰對?誰錯?”
轟的一聲,直到這一刻,李修元才想起來便是在老道士的面對,師徒兩人也沒有討論過上古的神魔大戰,究竟誰對誰錯?
若非要讓他作出一個選擇的話,自然是以為子循私東皇等人了。
他不明白自己的師父為何不跟自己說起這些道理,他明知自己將要來到洪荒世界。
難不成,老道士要自己去作出一個是非黑白的分辨不成?
千萬年前發生的過往,關我屁事?我如何判定孰是孰非?誰對誰錯?
鐵鏈穿身......法陣困住,便是你入了魔道也沒能從這裡脫困,是神魔還是神佛又有什麼關係?
倘若換成自己,千萬年過去還能堅守本心嗎?
一念及此,李修元如墜寒潭,瞬間醒來。
發現眼前這個枯瘦如鬼一樣的老人,臉上的慈悲安祥之意也瞬間消失,背後的石壁依舊冰冷刺骨。
差一些,他便著了老人的道,被其控制住自己的心神!
抬眼望去,只見老人枯瘦的手掌已經越過空間的限制,將要落在他的頭頂,一股強烈的恐怖瞬間刺中他的心底。
李修元大吼一聲:“妖孽休想傷我!”
然後用最快的速度將輪出劍取出劍匣,長劍指向一半笑臉,一半陰森枯瘦若鬼的老人。
一道嗤嗤強大無比的氣息,正從老人手掌之中往自己而來!
李修元霍然睜開雙眼,大喝一聲道:“如是我聞,劍出斬魔!”
就在老人的手掌將要落在他頭頂的剎那之間。
李修元如脫困的神龍,斬出一劍潛龍在淵!
隨著一道毀滅的劍氣斬出,並不十分明亮的山洞發出一聲巨大轟嗚!
大吃一驚的老人如閃電一般收回了自己的手掌......
李修元一眼望去,老人身下的石板並沒有隨著他的一劍斬出而從中裂開!
隨著他的一劍斬出,一道黑霧在山洞中瀰漫開來,一條青色的蛟龍沖天而起。發出了嗚嗚的吼叫聲。
身化蛟龍的老人身體衝上半空,比他跟宇文琉璃在山林中遇到那條黑色、吞下自己的蛟龍還要可怕、兇惡。
一時間,整個山洞都在搖晃。
便在這時,身化蛟龍的老人冷冷地望向了他。
看著眼前老人天自己眼前發生的詭異改變,李修元震驚無語,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甚至握著輪迴劍的手還在輕輕地顫抖。
他的精氣神為之前的妖蛟所傷,到眼下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
忍住身體的顫抖,李修地冷冷地說道:“難不成,你也看上了我這肉身,想要來一個奪舍不成?”
他當年在天街四十七號,師傅關於天地傳奇的記載裡便有記錄。
那是魔道的一門極陰邪的功法,修行這門魔道的修士,在自己生命將盡之時會行奪舍之法,最是邪惡。
便是魔道中人絕大多數修士都恥於修行此道邪法。
而便是這種天地間最為邪惡的事情,卻一再在自己的身邊發生。
身化青色蛟龍的老人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道:“想不到,你還有幾分眼力。”
既然知道老人的用心,李修元的語氣也更加冰冷。
他看著眼前的蛟龍說道:“你果然是一頭入了魔的妖孽!難怪上古的大巫要將你囚禁於此!”
即便眼前的蛟龍再恐怖,蛟龍的身子卻被一條神鐵所鑄的鐵鏈鎖住,無法脫困,更無法撲倒目瞪口呆之下的李修元。
李修元一見之下,拍了拍胸口說道:“你既然沒有脫困,我倒要看看你又如何行奪舍之事!”
只見石壁下的蛟龍的身體有一絲青光閃耀,連身上的鱗片也閃著淡淡的青光,石壁的周邊開始有青色的煞氣漫延開來。
“你只是一隻螻蟻而已,豈能阻止我?”蛟龍看著李修元冷冷地回道。
被困萬年的蛟龍眼見自己就能脫困,沒料到一番折騰之下竟然被眼前的少年看破了自已的用意。
氣急之下,抬頭看了將自己緊緊貼在洞壁上發呆的少年。
它在想著,如果將眼下這少年吞下,或許自己就有足夠的力量從此脫困而出,實在不成,還能行奪舍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