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無語,只有漫天的星輝靜靜地灑下。
“你怎麼會這麼想?難道真是跟師妹說的那樣嗎?”澹臺明月看著面前顯得有些糾結的少年,輕聲問道。
百里雲煙看著他不開心的樣子,趕緊問道:“是不是我說錯話了?”
李修元沒有回答二人的問題,而是靜靜地閉上了眼睛,彷彿陷入了無邊的回憶之中。
兩女看著他的模樣,禁不住發起呆來,百里雲煙看著澹臺明月問道:“師姐,這傢伙不會傻了吧?”
澹臺明月搖搖頭,沒有說話。
陷入沉思的李修元,卻在傾聽來自神海的那道聲音......
“這個答案你不是早就有了麼?當你持慈悲心的時候,你就是佛,反之,若你為了一己私慾妄動屠刀的當下,便是魔......”
“當你鼓足勇氣,願意身入地獄去拯救身在地獄的眾生時,你當能明白更多的道理。”
這一道聲音,卻是李修元在修羅戰場上,天火山脈神廟裡遇到的那個老和尚。
一道佛言不知道穿越了多少時空,來到玄武大陸,只是為了指點將要迷路的少年。
就在同一時刻,某處星空之下,山谷之中。
老道士的面前正坐著跟李修元說話的老和尚,這個以無邊的慈悲,在修羅戰場上枯坐了萬年欲要修復破損大地的聖僧。
“你這弟子有些迷茫了,二個女娃娃只是問了他幾個問題,就犯了迷糊。”
老和尚搖搖頭,看著老道士說道:“誰說學佛不苦,不信你問問那小傢伙,我看他眼下是不是苦不堪言!”
老道士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道:“那又如何?他若是想不明白這些道理,莫說能不能成佛,便是他以後化凡都成問題。”
老尚一愣,看著他哈哈笑了起來:“你這個師父要不得,你這是放羊啊。”
老道士搖搖頭,說道:“他現在修為太弱,等他化凡之後,我把他教給你去管教,讓他替你去打理那一攤子爛事......”
“那些事啊......”
聽到老道士說到此事,老和尚面露慈悲,悠悠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接著一片自風中飄落的樹葉,眼中似有悲憫之意。
“都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卻不知微塵之中有須彌,剎那之間有永恆......千萬年來,世人只明白一花一葉,映照大千世界,卻不能明悟無礙的菩提智慧。”
老和尚嘆了一口氣道:“你那弟子在明白了一些道理的當下,又忘記了一些道理。”
老道士一聽笑了,看著老和尚手裡的樹葉,靜靜地說道:“那麼,便請你為我那徒兒,拿走遮擋在他眼前的那片樹呆吧?”
老和尚一怔,脫口問道:“為何又是我?”
......
星空下的李修元,看著神海中的虛空靜靜地浮現了老和尚的影子,忍不住喃喃問道:“前輩,弟子有疑問請教。”
老和尚看著他靜靜地說道:“有事便說吧。”
李修元想了想,認真地問道:“弟子在須彌山下的明悟,當是佛在地獄而魔在廟堂,然而前輩卻讓弟子去地獄裡救眾生,那佛怎麼辦?”
老和尚聽到這裡,不由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回道:“佛也是眾生,這個道理你明白麼?”
“這件事情很重要嗎?弟子有些迷惑......”李修元看著他靜靜地回道。
老和尚搖搖頭,伸手手掌卻有一片樹葉在其上,看著李修元問道:“你看見了什麼?”
“一片樹葉啊!”李修元脫口回道:“這能說明什麼道理?”
老和尚點了點頭,道:“沒錯,它只是一片樹葉,但是莫要讓這片樹葉遮住了你的眼睛。”
李修元雙眼迷茫,依舊沒有明悟的意思。
老和尚收回手掌,以手拈花,靜靜地說道:“我來給你講二個故事,希望可以為你開解眼前的迷惑。”
話說有有一日,一個居士去雪中賞梅,看見兩隻鳥兒爭搶同一梅樹的枝頭,結果枝頭太軟,兩隻鳥兒都掉了下去。
那人感到奇怪,回到家中佔了一卦。根據卦象,居士得出結論:晚上會有一個女子來折梅。
後來,果然那女子前來折梅,而看守園子的下人追逐女子,女子受驚之下摔傷了腿。
事情果真如他卦象得出的結論一樣。
其二,有商人要經商出門,就去找到一個老和尚。
希望和尚為他指點迷津,此行出門能否獲利。
老和尚看著他哈哈笑道:“放心吧,一定會多多獲利。”
“為什麼呢?”商人不解地問道。
和尚笑而不語,指著佛堂門外笑了起來。
商人一扭頭,正好有小尚端著滿滿一盤果子走了進來......
說到這裡,老和尚看著他微笑著說道:“世間萬物超越了時間和空間的分割,皆屬一體,一切事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當老和尚再次伸開手掌的時候,手裡的樹葉已經不知去向。
“如此,你又看到了什麼?”老和尚繼續問道。
李修元緊緊地皺起了眉頭,看著老和尚說道:“看見......沒看見.....拿開樹葉,看見了自己......”
喃喃自語一番之下,當他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眼前的老和尚已經沒有蹤影。
“這是何意,這是要我但持本心麼?這禪機也太玄奧了吧?”
睜開雙眼,李修元自言自語道:“我問你入魔的問題,你卻讓我拿開眼前樹葉......”
看著李修元睜開了雙眼,澹臺明月小心問道:“那麼?你想明白了嗎?”
李修元一愣,回道:“想明白何事?”
百里雲煙湊過來,帶著期待地問道:“是不是因為那些殺手?讓你變得不敢接近我們?”
李修元搖搖頭,說道:“是,也不是。”
一番思想之下,終於讓他想明白了一些道理,殺手跟土匪還是有一些分別的。
殺手大多都是獨自一人,跟自己一樣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而土匪大多還有家人等著他們回家,雖然搶劫殺人可惡,但是他們的父母妻兒卻是無辜的,或者也是無奈的。
自己因為落霞山下的變故,在心裡烙下一道陰影,但也沒有推己及人,認真思考自己的問題。
想到這裡,他終於明白為何老和尚會讓他拿開眼前的那片樹葉了,原來師父是讓老和尚來幫助自己搬開心裡的那塊石頭啊?
想明白這個道理,李修元看著眼前的二女笑道:“我只是想,以後再遇上土匪的時候,或許可以考慮放他們一條生路......”
推己及人,放人一條生路,這是李修元在老和尚開導自己之後,想明白的事情。
在他看來,放別人一條生路,又何嘗不是在放自己一條生路?
“佛說:縱有三千煩惱,不如拈花一笑!往後的日子,你們可要好好地在遺蹟中尋找自己的機緣,莫要為我耽心。”
說完這句話,李修元史覺得渾身一輕,有一種乘風而去的錯覺。
而看在二女的眼裡,眼前的少年身上卻的一道淡淡的佛光閃現,勝過了佛臺上的菩薩。
這一夜,是李修元自天山修行以來,於心境一次重大的改變,仿若佛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般。
當他放下心中的執念,便是放下屠刀的一刻。
而他感覺要乘風歸去的感覺,卻是他佛門無相金身再次進階的徵兆。
就如神廟老和尚跟他說的那樣,無相金身的修行在於頓悟,悟了,就破了。
只怕是老道士也想不到,自己的徒兒來到玄武大陸只是一年多的光景,要不了多久,將會迎來無相金身的再次破境。
即便如此,眼下的李修元依舊不知不覺,看著發呆的二女笑道:“二位,在想些什麼?”
百里雲煙看著他呆呆地沒有說話。
澹臺明月喃喃地說道:“修羅,你是佛門弟子嗎?”
因為眼前的少年,除了少了一件僧袍,在她們跟中跟佛門中的僧人沒有任何的分別,甚至比他們見過的佛門弟子還要殊勝。
李修元想了想,認真說道:“算是吧,只是我未曾出家剃度。”
百里雲煙嘆了一口氣,撇嘴說道:“你才多大,竟然已經入了佛門,真沒意思。”
李修元聞言抬起頭來,看著她問道:“這跟我入不入佛門有何分別?”
百里雲煙笑了起來,卻沒有將在少年身上出現的奇蹟說出嘴來,在她看來,或許之那的那一剎那只是二人的錯覺而已。
一個十三歲的少年,便是入了佛門,又能學到多少佛法?更不用說能成佛了。
想到這裡,她笑道:“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混進去,你只需要記住一條,我們在遺蹟裡面等著你哦。”
李修元看著她,認真說道:“隨緣,不要老是惦記著我,我會睡不好覺的。”
澹臺明月沉默很長時間,才輕聲感慨道:“好吧,希望我們還會有再見的時候。”
李修元身體微僵,覺得跟這二個傢伙說話真是辛苦,自己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去遺蹟裡尋找自己的機緣,不是你們眼裡的英雄。
莫說隱藏在暗處的殺手,光是雪原聖地跟你們就能讓我煩死,更不要說在半路遇到的那個宇文琉璃兄妹兩人了。
至於天雲山的那個呆萌的西門語嫣,倒是跟自己沒有一文錢的關係,犯不上替她操心。
既然西門無痕帶著他一同前往銀川城,自然是把自己妹妹的安全交給歐陽重明瞭。
眼見面前兩女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李修元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他不能再跟這二個傢伙聊下去了。
再聊,就要徹底交待自己的過往了。
......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行人深入草原一路往北。
未時剛過的光景,便望見不遠處靜靜佇立著的塔格雪山,一座黑白分明的大雪山。
白色的是山頂的終年不化的白雪,黑色的是靜默的山體,由於這裡是火山地貌,導致山間樹木稀少,露出了冰冷的岩石。
塔格雪山是大雪山最富有、也是最危險的山脈,地處極北的荒原,延綿不知多少裡。
山路自山腳的一處已經荒涼的小鎮開始,小鎮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藍田鎮。
走在前面的歐陽夏雲跟一行人解釋道:“由於冬日的火山爆發波及此外,藍田鎮上的居民不得不紛紛離開了家園......”
李修元自小便在茫茫的天生山修行,再次光臨雪山腳下自然有一種親切的感覺。
然而遠遠望去,這裡已經變成了一座鬼鎮,想來除了那些等著進入雪山深處的修士,這裡已經無人居住。
塔格雪山腳下是一片肥沃的草場,藍田鎮的牧民世代在這片草原上生活,眼下因為火山的爆發,不得不背井離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