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有雨，春夜有雷。
就在李修元快要將小青遺忘的時候，書院的天空裡響了一夜的春雷或是驚雷。
躺在床上的李修元默預設數，最後數了一下竟然有八十一道之多，心想修羅天域的天道果然不肯讓他的子民輕易地離開。
欲要將渡劫之人斬首在天穹之下，身死道消才是這裡天道要的道理。
整個書院的長老、教習、學員、以及衛青都聽到後山深處的驚雷。春雷雖有，即不象這般密集和猛烈。
分神之上的修行者都明白這是雷劫，是書院的夫子在渡劫。
最後一道雷過，李修元走出石屋門外，站在望月澗上，同書院的一幫長老和學員一樣，怔怔地望著夜空裡的那一道金色的光柱。
今夜之後，書院再無夫子。
今夜之後，修羅天域的修行都有了破虛飛昇的盼頭。
只有李修元自己明白，自己是一個道斷之人，不論是蠻荒大陸還是修羅天域，他都得不到飛昇的契機。
因為天不容他，天不欲人間有神仙。
“忘了告訴你，學生身體仙靈氣，學生已經是千萬年來傳說中的神符師，忘了告訴你......還有許多的話沒有來得及跟你說。”
望著夜空中漸漸消失的金色光柱，李修元喃喃地說道。
書院院長的露臺之上，今天夜裡廚房的胖長老帶了吃食，兩人喝到半夜，正準備散去之時，聽到了來自深山某處的雷聲。
院長忽然明白李修元跟他說的那番話，看著胖長老說道：“書院從此無夫子，他已經成了修羅天域的傳奇。”
胖長老抬頭靜靜看著夜空，看了很長時間後說道：“夫子的學生現在是你唯一的弟子。”
院長看著他皺著眉頭說道：“望月澗裡還有一個妖孽！”
胖長老搖了搖頭，感慨道：“嗯，只不過他已經瞎了雙眼了。”
看著他說道：“如果下一刻，或者是他離開書院之後恢復了......我們要不要後悔，到那時後悔還有用嗎？”
胖長老沒好氣說道：“這樣的話只有院長大人能說出來，象我們這麼愚笨的傢伙那裡想得明白？那傢伙也是你當初帶回來的。”
院長嘆了一口氣，指著夜空中漸漸消失的光柱說道：“過些天，等小青那丫頭回來你自己問問她。”
......
脫去衣服鞋子，李修元光著上身，再次走進了湍流之中的石頭上，頭頂一掛飛流直下的冰冷的河水......
手握般若重劍，神識籠罩在方圓十數丈的水潭，仔細地感悟每一滴衝向自己的水流，每一粒夾在湍流中的碎石，每一根可能要了自己小命的樹枝。
只見一個短髮少年手持一柄巨大的黑劍在冰冷的瀑布中揮舞。
他的身材非常削瘦，和那柄沉重的鐵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滾滾的河水飛流直下，一次次重重地拍擊在他的身上。李修元一次次揮起重劍狠狠地擊向滅頂而下的河水。
劍刃和河水碰撞著發出低咽的轟鳴，這是一個少年憑著自己頑強的毅力向蒼茫天地之力發起的進攻。
“潛龍勿用，或躍在淵，任它眼前千萬重危險。”李修元默想著神龍劍法的劍意，神識放飛之下。
面對飛流直下的湍流，手臂因為冰冷的河水和沉重的重劍而不斷地顫抖。
他已經斬出了不止一萬劍，但是他仍舊堅持著揮動那沉重的重劍撞擊著冰涼的河水，臉上掛著要將瀑布一分為二的堅毅。
水中練劍對於他來說，這是隻屬於自己的一種寧靜，只有在這和漫天瀑布的搏擊中，才能體會到潛龍在淵的意境。
突然之間，他看見有瀑布之上有一根粗大的樹木，在湍流的冰河的衝擊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赴向了自己。
來不及躲避的他，下意識地用盡身體中的仙靈真氣和神龍之體，斬出了一劍......毫不起眼的一劍。
“轟隆”一聲，只覺得自己的手臂一痛，衝向自己的樹木被斬成了數截，粗大的樹木在瞬間化作了粉碎。
吃痛之下的李夜一驚，腳下用力，在剎那間飛出了水潭，手臂真氣匯聚。向著頭頂的瀑布拼光所有力氣斬出了一劍。
只見一道青色的劍氣劃破空氣，無聲斬在飛流之下的河水中。
“轟隆！”一聲巨響！
只見巨大的劍氣帶起腳下潭底之水，往懸崖之上倒卷而去......只是一剎那，一座巨大的瀑布倒卷而起......
巨大的潭底河水盡皆起劍氣激起飛上半空。只見一道沖天而去的水柱往望月澗上而去。
“轟隆！”又是一聲，巨大的瀑布帶著一潭水自空中摔落，瀑布恢復了之前的模樣。
......
李夜呆呆地看著手裡的重劍，心神有些恍惚。
只聽轟然一聲，潭底發出一聲巨大的轟鳴，無數的碎石小魚瞬間被激上了半空。
望月澗上傳來了小青驚呼的聲音，讓空中掉落下來的河水打溼了頭髮她，看著站在岸邊的李修元吼了一聲。
空曠的山澗顯得有些寂靜，除了湍流的潭水。
太空太陽光芒穿過雲層照亮了潭邊的石頭，照亮了李夜瘦弱的身子，瀑布繼續發出巨大的轟鳴，只有小青不甘心地吼了兩聲。
李夜呆呆地看著小青。
小青呆呆地看著李夜。
過了片刻，李修元將手裡的重劍收了起來，看著小青輕輕說道：“老師可是安全地離開了，渡劫時可發生了什麼意外？”
小青迷茫望著他，搖搖頭說：“老師沒事，最後一道雷劫很兇猛，......不知他從哪裡取了兩張神符貼在了身上......”
“如此說來，老師已經隨著金光離去？”李修元喃喃地問道。
望著掉在岸邊的小魚，小青呆呆地問道：“這就是那一劍？”
“這就是那一劍，潛龍在淵，無堅不摧。”李修元突然開心地笑了。
他在蠻荒臥龍山時就想著要如何修練重劍，自己一個人練了不知多少時間，花了多少功夫，在風雨中練劍，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練劍，在兇險無比的瀑布裡練劍。
為了就是能夠斬出這一劍，這溫柔似水，這如狼似虎，這裂天劈地的一劍。
小青咧開小嘴也笑了，笑得很燦爛，跟李修元笑得一樣陽光。
“我敢斷定從今以後，你只需繼續這般修煉，你不僅是書院的傳奇人物，也會是修羅天域的傳奇。”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憂。”
李修元看著她喃喃地說著，然後如猿猴一般攀上山澗，兩人往石屋的方向而去。
“昨天響了一夜的雷，估計今天以後會有許多長老來找你打聽老師的情況。”
走在路上，李修元跟小青輕聲分析道。
“老師都已經走了，我才懶得去理他們，我餓了！”小青扭頭看著他，搖搖頭道。
其時已經近酉時，天空的陽光將要西去，折射在李修元的身上有金光閃爍。從山澗吹來的春風，夾著淡淡的花香，拂在身上讓人舒服溫暖。
李夜轉到石屋後面去洗漱，回屋換上一身乾淨的黑衫出來，取了一塊烘乾的妖獸肉煮粥。
看著小青說道：“你若怕麻煩，明天去一趟院長那裡，把老師的事情告訴他，以後再有人來煩你就讓他們找院長去。”
這些天拼了命地修煉，身體確實有些虛，他要補一補。
小青看著他點頭回道：“明天再回書院，想不到這事還這麼麻煩。”
李修元看著她笑道：“因為人皆有一顆好奇之心。”
......
有小青回書院跟院長交待，替李修元省去了許多麻煩，讓他可以安靜地呆在望月澗裡修行。
其間只有衛青來了幾回，當他聽到老師已經離開之後，終是忍不住抱著李修元痛哭了一回。
在他的心裡，除了自己的父母，最親的就是李修元和夫子了。
而李修元成天躲在後山修行，他幾乎一直跟在夫子身邊修行。師徒兩人的感情親若父子，夫子突然間便離開，讓他倍感難受。
還好還有小青和李修元安慰他，院長也跟他講了一番道理，讓他明白修行之路本來就要面對一次次有生死離別。
直到春將近，小青帶著一幫妖域的學員來到望月澗時，才讓這個寂寞了一個春天的山澗熱鬧起來。
因為小青之前跟一幫妖域的學員回家，答應回來要請她們好好吃一頓，趁著李修元還在，便將一幫人帶了進來。
小胖子楚風不右從哪得到的訊息也跟在小青的後面，嚷嚷著衝到了李修元的跟前。
他看著李修元笑道:“你的事情跟我無關，我啥都沒說，你這下滿意了吧？”
李修元搖搖頭，輕聲說道：“你也可以試著說說啊？”
妖域的花小天帶著花小雨、宋一茜、王大魚還有兩個青年，老實坐在一旁，望著雙眼無神的的李修元發呆。
花小天看著李修元問道：“李修元你的眼睛還能治好嗎？書院裡的學員都說你以後都殘廢了。”
坐在一旁的花小雨捏著拳頭怒道:“你就喜歡聽他們亂嚼舌頭......李修元別怕，實在不行，你可以去找我哥哥，他會替你想辦法的。”
宋一茜和王大魚望著李修元沒有吭聲，另外兩個青年也安靜地坐著。
二人話還沒有說完，楚風眼睛一瞪揮手阻止，說道：“他的事情不需要你們操心，你們還是管好自己，爭取早日突破到破虛之境吧。”
李修元看著一幫學員，臉上的笑容很真誠，靜靜地說道：“我估摸著秋天的時候就會去妖域，我等這一天可是很久了。”
不等眾人回話，李修元繼續說道：“去年冬天小青承了花天宇的人情，我現在就將這個人情還給你們，助你們今天夜裡破境......以後好好修行，爭取早日突破到破虛之上。”
楚風看著他笑道：“我也要破境！”
李修元一聽，拍著他的肩膀笑道：“你想破境啊？找你老舅去！不行院長也成。”
小青看著他嘻嘻笑道：“我也要！”
李修元伸手往天空指了一下，說道：“找你老師去，他剛走。”
花小天和花小雨聽了李修元二句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宋一茜和王大魚還有兩個青年也笑了起來，原來傳說中的小雜役也會講笑話。
李修元取了一甕去年春天跟夫子釀的藥酒拍開，又讓楚風進屋取了妖獸肉放在鍋裡煮，只是片刻的功夫，石屋外的樹下就有深深的肉香飄散。
看著妖域的六個學員，李修元靜靜地說道：“吃了這鍋肉，喝完這甕酒，大家今天晚上就在這屋簷底下打坐，看看你們各自的造化，到底能夠突破幾重境界。”
小青看著花小雨說道：“小雨姐姐，這事千萬別在書院裡傳，我們都怕麻煩。”
楚風看著她笑道：“不怕，我已經將妖獸肉給了院長，想來用不了多久就會分給將要上修羅戰場的學員。”
李修元看著大家淡淡地笑道：“你們這了這頓妖獸肉，再吃恐怕就沒那麼好的效果了。”
花小雨激動地拍著胸口笑道：“李修元你放心，我們不貪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