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抬頭看了一眼李夜,沒有說話。
小白不甘地站了起來,看著李夜說道:“小白跟哥哥一起承擔,小白什麼都不怕!”
南宮如玉跟著說道:“玉兒要跟著師傅一起去殺壞人,母親會在後面保護我的。”說完回頭看了一眼白衣女子。
納蘭雨看著李夜皺起了眉頭,說道:“我們既然是兄弟,我又怎麼可以讓你一人去面對,有什麼我們一起上!”
白衣女子也沒有吭聲,而是端起先生煮好的一杯茶,捧在手裡輕輕地吹了一口氣。
李夜搖搖頭,看著眾人繼續說道:“我自幼便在暗殺中生存了下來,所以無論是在大佛寺、在中域皇城、還是在方寸山上,我其實是最怕死的。”
“只不過你們也知道我要不了多久就會離開五域,在坐的沒有外人......既然如此,這些殺業就讓我一人揹負吧,反正這裡的天道也容不下我了。”
李夜不再看大家,伸手從小白手裡接過茶杯,輕輕地喝了一口。
然後靜靜地說道:“我當年受託於皇主,要給大皇子和公主一個乾淨的五域皇朝,所以,我真的很想北海大軍死啊。”
氤氳茶氣在他的臉上漫延,讓人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沒等眾人回話,李夜繼續說道:“我殺了這麼多的將士,先生應該很痛苦?可是,你還會繼續幫我,因為我是你的弟子,只是我不想因此連累先生。”
最後一口茶喝光,李夜放下了茶杯。
然後看著大家說道:“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會跟他們議和,就像在南疆做的那樣,正所謂放下戰刀我們還可以做朋友,但我現在不想做了。”
白衣女子看著他的眼睛,不解地問道:“為什麼忽然不想這樣做了?”
“因為接下來的一切都不再受我的控制,因為我要離開五域,我無法預料這些北海大軍十年、二十年之後還會做出一些什麼!”
李夜臉上笑意漸斂,冷冷說道:“他們跟草原諸部的人不同,草原的人打仗只是為了百姓的生活資源,想要跟我們做生意,既然如此,我便滿足他們,跟他們握手言和。”
“然而北海大軍一樣,我們跟二皇子勾結,想要奪取五域皇朝的天下。我說過,五域是天下百姓的五域,我不容許北海大軍殺進來......無論殺多少人我都能心安!”
“但如果讓你們替我承擔這些罪惡,你們無法心安,我就算離開了也無法心安。”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李夜頭一次在自己的先生、朋友、弟子面前淨土自己的心聲吐露了出來。
他看著先生說道:“我從小到大連一隻雞都不願殺,可是一旦被殺手襲擊,一旦上了戰場,我的雙手便沾滿了無辜者的鮮血,何必再要讓先生髒手?”
“既然要繼續流血,那便流得再多一些,我將全殲這十幾萬北海大軍!”
一直都是李夜在說話,先生和白衣女子始終沉默。
眾人迷茫的臉上,顯得有些惘然,然後漸漸變成不安。
納蘭雨說道:“兄弟,你究竟想說什麼?”
“納蘭大哥,到時候你會明白的。”李夜看著他靜靜地說道,彷彿他已經預料到即將面臨的那一場生死大戰。
納蘭雨有些難以理解,眉頭緩緩蹙起,想了想後說道:“既然國師是皇朝的國師,就應該讓皇朝的十萬大軍跟著你的身後,大軍一起共進退!”
李夜看著他,安靜片刻後說道:“因為我明白,等我離開的時候,這裡的一切都不再我的眼前......既然如此,就讓他們陪我一起。”
“夜兒,你這句話太偏激了,至少你還有我,還有我們這些朋友和家人。”先生似乎知道李夜想要做些什麼,看著他靜靜地說道。
先生說完,皺起了眉頭,他在想著李夜說的這些話的意思,想著自己的弟子想要做些什麼。
“因為見到先生,所以可以放心地離開。原來我盼著跟先生相見,便是為了能夠放心地分離。”
李夜看著先生,靜靜地說道。
納蘭雨等人終於明白了李夜的意思,看著他感慨地說道:“你不僅是國師,也是我的兄弟,你放心皇城的事情還有我跟你嫂子。”
李夜看著他說道:“納蘭大哥,這幾年辛苦你了,又是監工又是帶著大軍訓練,連自己的修行都耽誤了許多。”
納蘭雨身起還禮,認真地說道:“是我們無能,不能打敗入侵的大軍,在最後一刻還要連累你上戰場。”
李夜起身,無言再拜。
看著納蘭雨、小白、先生和白衣女子說道:“我受命於皇主,便要做到我承諾的事情,然而我最終還是失言了,以後就要靠你們大家了。”
白衣女子看著懷裡發呆的南宮如玉,抬起頭來看了李夜一眼,又靜靜地看了一會先生。
然後才說道:”我曾經跟你說過,我會幫助你打贏這場戰爭,這也是我對玉兒當初許下的承諾!”
已經有些發睏的南宮如玉打了一個吹欠,看著李夜說道:“師傅玉兒要睡覺了,睡醒了再幫師傅去找仗。”
白衣女子看著眾生笑道:“你們接著聊,我帶玉兒去歇息。”
說完站起身來,抱著南宮如玉往客堂外走去。
坐在客堂的人,眼下除了小白便是納蘭雨,先生靜靜地看著桌上的茶杯,李夜靜靜地看著桌前發呆的先生。
先生忽然問道:“你是不是心有感應,撐不了多久了?”
在先生看來,李夜再怎麼也得回一趟皇城,跟自己父母,跟皇宮中的皇帝告別。
李夜漫不經心地伸手撥動著自己杯中的那一片茶葉,彷彿在轉動北海的十幾萬大軍。爾等來犯之敵,盡在我學中掌握。
“國師先前才說,我們都是皇朝大軍,應該共生死共進退。所以眼見勝利在望,我們自然是萬眾一心,眾志成城......”
納蘭雨看著李夜,凝聲說道,就跟將上戰場的將軍在宣讀自己誓言一般。
李夜一楞,看著他說道:“這個是自然的。當年我跟大哥從皇朝出征南疆的那天早上,不是說過一句誓言麼?”
納蘭雨一聽,不由得握緊了拳頭。看著李夜平靜地說道:“一起出徵,一起回家!”
沉默片刻後,神情凝重地說道:“一起出徵,一起回家!只不過,這一回我恐怕要失言了。”
“怎麼會?”坐在一旁的小白驚呼了一聲,他是知道李夜一些情況的。
李夜看小白,難得得做了一個拈花微笑的法訣,看著小白笑道:“你又不是魚,怎知那魚兒是憂愁還是歡喜?”
小白一楞,看著他笑道:“哥哥我又不是大佛寺的老和尚,聽不懂你說的話,不過我可以記下來,等回去問下沐沐跟小青。”
李夜看著他笑道:“當初讓你在風雲城學讀些書,就知道跟小青去後山玩。”
先生看著兩人,也感到無可奈何,搖搖頭道:“既然如此,那便過一日算一日吧,先將這場戰爭結束了再說。”
納蘭雨也點點頭,看著李認夜說道:“我明天去看看王天化他們的進度,這一次我們射出的箭枝比上回多一些。”
李夜看著他說道:“不要催他們,他們知道進度,既然已經打到了這,就不再差這一二天的時間。”
納蘭雨說道:“國師放心,我明天叫上小白一起去。”
......
鳳凰山上,許靜雲的木樓裡。
上官無雙正跟許靜雲坐在露如上煮茶。
秋漸至,山中又的樹葉漸紅。
一陣秋風,吹皺了一池塘水,也吹亂了小姐姐的心。
看著許靜雲,小姐姐忍不住說道:“師傅,聽說這次北海大軍來犯,青城的師兄、師姐去了不少,連宗門的長老都去了。”
話靜雲靜靜地看著湖水裡的落葉,淡淡地說道:“雙兒,這是世間的爭戰,跟我們出世的宗門沒多大關係。”
小姐姐眉尖微皺,說道:“可是,我父親可是皇朝的將軍,如果他上了戰場,我要不要去幫忙?聽說師弟也從天山上下來了。”
許靜雲抬頭看了她一眼,繼續說道:“就算國師下了天山,那也是因為他是五域皇朝的國師,而你已經是分神境的鳳凰宗長老了。”
在鳳凰山,但凡破境到了分神境,便能得到長老的待遇。這也是許靜雲著急帶上官無又回到鳳凰的原因。
只是小姐姐的一門心思去掛著天山上的李夜和北玄域的那場戰爭。
再怎麼說,自己的母親和弟弟都還在皇城國師府裡,一想到這裡,她便覺得一天都在宗門裡呆不下去。
看著許靜雲她輕聲說道:“要不師傅你在宗門多呆些日子,我先回皇城去看看,我母親跟弟弟都在,我很不放心。”
“皇城有先生在,還有唐秋雨你師伯在,你著什麼急?這難得回來一趟,不想著將宗門裡的一些藏書翻一翻,說不定能對你以後的破境有幫助?”
許靜雲從小姐姐的身上看到了希望,她期望著有一天師徒兩人可以一道飛昇。
“只是這些天以來,弟子心神不寧,哪有思去看書?”
小姐姐看了一眼許靜雲,一顆心卻已經飛到了山下。
“你這毛糙的脾氣,從小就這樣,你何時才能安靜下來,仔細地修行幾年,說不定人要不了三十就能破境到渡劫境了,這可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許靜雲看著她,若有所思地回道。
至從天降恩澤讓她一路破境之後,她便急不可待帶著小姐姐回到了鳳凰山,於北海發生的那一場大戰全然不顧,一門心思都放在師傅兩人的修行之上。
只不過被突然其來破境亂了心境的她,卻忘記了,師徒兩人之前無數的破境,都是在李夜和等到的幫助之下地完成的。
古人云: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而對於師徒兩人來說,又何嘗不是這個道理。在五域最需要她們師徒的時候,她們背棄了國師府,這無異於宣佈跟李夜和先生決裂。
先生大度,可以不理會。
但是她們兩人忘了一件事,作為五域國師的李夜,可是一個愛恨分明的人。
看著師傅漫不經心的樣子,小姐姐喃喃地說道:“不知道,我們在這個時候離開皇城和國師府,究竟是對還是錯?李夜從天山下來後,會不會責怪我們?”
“為什麼?他為何要責怪我們?”
在許靜雲看來,她只是帶小姐姐回宗門完成長老晉升的儀式,依舊想不起來她們作為李夜的朋友和親人應該要盡的責任
“師傅不要忘了,李夜師弟以前但凡得到了靈藥都會留下一份給我們,而我們在大戰起時離開皇城,或許在他們看來,這是一種背叛的舉動......”
許靜雲一怔,靜靜看著她,半響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