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區。
周時凜的眼皮跳了一上午,他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訓練的時候一直心不在焉。
指導員見了就壞笑著打趣。
“咋了,想媳婦了?”
那麼嬌滴滴的小媳婦確實得多想想。
聽自己媳婦說小兩口膩歪著呢,這才對,年輕的時候不膩歪,難不成等到七老八十才膩歪。
到時候牙齒都掉光了。
有那個心也沒那個力。
自以為是過來人的指導員想指點幾句江山,還沒張開嘴,身後就響起勤務兵的聲音。
“報告,周隊,有你電話。”
周時凜挑眉:“你嫂子打來的?”
“是京城來的電話。”
話音一落。
周時凜的臉頓時沉了下來,站在原地沒動。
指導員知道他和家裡關係緊張,無聲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吧,有話好好說,你現在還年輕,不理解當父母的心,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了。”
周時凜沒吭聲,唇線冷硬。
半晌才勾起一個嘲諷的笑。
“等我有了孩子……絕對不會讓他傷心!”
更不會辜負妻子。
扔下這麼一句話,他很快到了通訊室,電話還通著,裡面的聲音有些失真,語氣裡卻充滿了命令。
“唯怡回國了。”
“她的情況不太好,你抽時間回來一趟見個面。”
周時凜聲線冷淡。
“我已經結婚了。”
電話那一頭的人驟然拔高音調。
“哼,就那個農村丫頭?我不同意她能進得了我周家的門!”
下一句又軟了聲調。
“我們周家對不起唯怡,若是你哥沒有犧牲,說不定他們孩子都有了,你就當替你哥負起責任,替他照顧好唯怡,何況,你不也喜歡她?”
“我什麼時候說過喜歡她。”
周時凜直接結束通話電話。
不由自主陷入遙遠的回憶。
少年時期,他總是喜歡跟在哥哥周時驍屁股後頭跑,那時候,孟唯怡喜歡他哥,愛屋及烏,對他也很好。
那一年他媽突然犧牲……
想到這,周時凜的呼吸不由急促起來,母親犧牲後,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走不出來,甚至病態地開始自殘,後來是他哥和孟唯怡陪著他走出來。
在他心裡。
孟唯怡和親人一樣重要。
在來後……他哥出任務犧牲。
孟唯怡病態的將感情寄予在他身上。
兩家長輩更是異想天開,竟然想讓他和孟唯怡結婚。
太荒謬了!
在他心裡,大哥永遠是他最敬重的人,對於孟唯怡,有兒時的友情、有親情、有同情、有惋惜,就是沒有愛。
電話鈴聲鍥而不捨地響起。
周時凜從回憶中抽離,沉著臉大步離開,還沒走出通訊室,身後的接線員喊住他:“周隊,醫院打來的電話……”
半個小時後。
周時凜出現在縣醫院。
他臉色冷肅,步履匆忙,在走廊上抓住一個護士問道:“你好,溫淺在哪個病房?”
“溫淺?”
護士擰眉思考了一瞬,恍然:“你是說那個毀了容的漂亮女孩,她在這一層的303病房,真是可惜了那麼一張如花似玉的臉蛋,還不知道會不會留疤呢……”
接下來的話周時凜已經聽不進去了。
他快步來到病房門口,推開門進去。
病房裡。
溫淺靜靜躺在那裡,她的右腿打了石膏,右邊臉頰一大片擦傷,紅紅紫紫,看起來格外觸目驚心,周身都散發著虛弱的氣息。
周時凜站在她身邊。
目光落在她白皙手背上的輸液管上,眼波似海,看不清情緒。
***
不知過了多久。
溫淺再次睜開眼,入目是一片白色天花板,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她輕眨了幾下眼睫,記憶一寸寸復甦。
衝下深溝的汽車。
哭喊尖叫聲混雜。
面目猙獰的王海燕,瘋狂衝過去搶奪司機的方向盤,帶著必死的決心拉一車人墊背。
萬幸,她還活著。
右腿傳來陣陣疼痛,連帶著呼吸都疼,溫淺最怕疼,疼得她眼圈瞬間就紅了,嘴裡忍不住發出嘶聲:“好疼。”
“疼還亂動。”
男人的嗓音低沉清冷。
溫淺抬眸看過去,恰好撞入周時凜黑沉沉的眼睛。
她頓時就更委屈了。
“你這人有沒有同情心啊,我已經夠慘了,你還兇人家。”
說話的時候牽動了臉上的傷,疼得她輕撥出聲。
“臉疼。”
周時凜垂眸看她。
巴掌大的小臉還腫著,因為疼的緣故,眼圈紅紅的,唇角委屈地耷拉著,唇瓣微張,帶著顫抖,蒼白柔軟,引人憐惜。
他的聲音不自覺放柔和。
“腿還疼嗎?實在忍不了可以吃止疼藥,不過得適量,過量容易成癮。”
溫淺當然選擇吃藥。
“我先吃一顆吧。”
她的疼痛神經比較敏感,不吃藥還真扛不住。
吃了藥後很快就止住了疼。
溫淺長長鬆了口氣,開始擔憂起臉上的傷痕。
“不知道會不會留疤。”
“剛才我去問了醫生,留疤這種事情要看個人體質,如果你是疤痕體質的話很有可能會留疤,反之則不會。”
周時凜說得一本正經。
溫淺忍不住哀嚎,心裡將王海燕祖宗十八代都翻出來罵了一遍,搶方向盤這種事情都能幹得出來,自己不想活要拉全車人陪葬。
事發突然。
司機都嚇傻了,真讓王海燕將車拐到了溝裡。
不過她自己也沒落著好,傷得似乎是最重的。
周時凜猜中她心中所想。
“公安已經介入了,這事應該很快就會有定論,你先好好養傷,其他的不要多想。”
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
“毀容了也沒關係,我不嫌棄你醜。”
溫淺:“……”
扎心了。
她自己嫌棄自己好不好。
到底是剛動了手術精力不濟,說了一會兒話後,溫淺就有些支撐不住,眼皮發沉想睡覺。
見狀,周時凜給她掖好被子。
起身時,手指卻被一隻柔軟微涼的小手抓住。
“別走。”
也許是人在病中,溫淺覺得自己格外脆弱,她都有被迫害妄想症了,生怕周時凜一走,王海燕那個女瘋子竄出來找自己同歸於盡。
“我害怕。”
周時凜的心臟瞬間一軟。
“我不走,你好好睡。”
得到男人的保證,溫淺終於放心睡去。
再次睜開眼,她是被嘈雜的說話聲吵醒的。
“慢一點。”
“你抱著病人的腿,我來挪她的上身,這位同志,你能搭把手嗎?”
她順著聲音看過去,正對上沈雪凝蒼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