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手瑩白、柔軟,先前受傷的指甲已經長了起來,被修剪的整整齊齊,上面泛著健康瑩潤的光澤,而他常年練武持劍,殺人無數,手中早就落了繭子。
此時那帶著薄繭的手指摩挲著小姑娘手心時,帶著一絲癢意,棠寧指尖閃躲了下,就被蕭厭勾了回去。
“我準備後日就離京。”蕭厭低聲道。
棠寧愣了下:“這麼快?”
蕭厭“嗯”了聲:“本該明日就走,但是世家那邊恐怕會送人過來探查我傷勢,等明日太醫署的人來過之後我就離京,早去早回,趁著陸家元氣大傷無暇顧及其他時,免得出差錯。”
棠寧雖然捨不得蕭厭離開,卻也知道他此去是為要緊事情,她低聲道:“那你身上的傷……”
蕭厭笑了笑:“本就不怎麼嚴重,出京前兩日掩人耳目,我會乘坐馬車,到時候也能休息一二,等離京遠了再騎馬時也不會妨礙了。”
“那太醫院的人能瞞過嗎?”
“傷在要害,只要不看傷口就行,明日我會讓秦娘子替我做些手腳,加上孫太醫會來,不會有事。”
棠寧聞言這才放心下來。
二人靠在一起,沒了先前曖昧,卻依舊溫馨。
……
陸欽行刺聖駕,蕭厭為護駕重傷垂危,安帝震怒之下命人直接擒拿了陸欽,此事不到深夜就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別說是清流一派的朝臣震驚的下巴都差點掉了,就連世家那邊也滿是不可思議。
陸欽他瘋了?!
崔林第一時間找上了馮秋荔,連帶著二皇子也命人四處打探訊息,宮中陸皇后也是震驚命人打聽,可是禁軍這邊早就有人下了封口令,誰也不知道具體到底發生了什麼,問來問去甚至都有些懷疑是不是傳言。
可是第二日早朝,安帝當眾怒斥陸欽行刺,更斥陸家有謀逆之意,陸崇遠跪地呈稟,又有樞密院連夜審訊之後,知曉陸欽是為謀害宜陽縣主宋棠寧,卻陰差陽錯險些害了陛下,朝中那些人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雖然陸欽意不在安帝,可是安帝險些因他身死,蕭厭為救駕重傷垂危卻是事實,且在天子腳下,陸欽敢堂而皇之命人行兇實在駭人聽聞,加上安帝本就厭憎陸家先前要挾,便當朝欲下旨處死陸欽。
後來還是曹德江跟梁太師出面,才求得安帝饒了陸欽一命,可他險些傷及聖駕,謀害宜陽縣主卻是事實。
安帝最終判了他鞭刑八十,繼宋家之後,流放荒服。
陸欽問罪也就罷了,可最讓人震驚的是,陸崇遠也因教子不善,陸家接連出了陸肇、陸欽之事,被盛怒之下的安帝下了中書令官職,貶為中書侍郎。
“這次小懲大誡,乃是告誡朝中之人約束府中上下,以陸肇、陸欽為戒,貶你為中書侍郎,陸卿可有不服?”安帝垂眸看著陸崇遠。
陸崇遠跪在御正殿中,只覺得整個朝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別看著只是中書令貶為中書侍郎,品階只降了一級,可只是這一級之差就成了難以逾越的鴻溝。
中書令只有一人,中書侍郎卻有好幾個,一個是中書省之首,能入閣入朝分管執政大權,一個卻只是副官,有無實權全看上峰之意。
安帝看似仁慈,口中說著只是小懲大誡,可實則卻是讓高高在上已久的陸崇遠狠狠摔了下來。
陸崇遠何嘗不知道安帝是在借題發揮,當眾以陸欽之事責難於他逼他退讓,可是他不能反駁,也反駁不了,行刺聖駕,傷及龍體,若真追究那是滅族的大禍,可安帝“只是”貶了他一級而已。
多仁慈,多照顧老臣顏面……
“陸卿可是不願?”安帝似乎篤定他不敢說不願。
陸崇遠沉著眼臉色蒼白,緊抿著嘴角心頭怒極,可面上卻還是低了頭顱。
“老臣不敢,老臣多謝陛下體恤,往後定會好生約束府中,教養子嗣,絕不會辜負聖意。”
安帝見他憋屈急怒卻不得不服軟的臉,心口憋著的那口氣總算是順了。
“這次蕭厭救駕有功,也算是替你們陸家擋了一劫,陸愛卿該好好謝謝他才是,再重的禮都不為過。”
陸崇遠一口血憋在喉嚨口,喑啞著聲音道:“臣明白,臣定會好好謝蕭督主。”
……
早朝因為陸家的事情,可謂是精彩絕倫。
等著散朝之後,眾人既有議論陸欽膽大包天,也有笑話陸家失勢,當然亦有不少人好奇,那梁太師本就是世家之人,幫忙替陸欽求情還算情有可原,可是曹德江這個向來跟世家不合的“清流”,怎麼也跟著求情。
“陸中書可是好本事,往日跟曹德江處處不和,如今竟能讓他替你兒子求情。”
崔林特意堵了陸崇遠的路,話剛說完就作勢恍然:“啊,忘了你如今不是中書令了,往後得改成一聲陸郎令?說起來你們陸家折了一個郎令,如今又增一個,倒也合適。”
陸肇以前便是門下侍郎,旁人也喚他一聲陸郎令。
周圍那些想要離開的朝臣見狀也都停了下來,見世家內訌,崔林跟陸崇遠對上,都是在旁看著熱鬧。
陸崇遠臉色冷沉:“那也不及崔尚書府上只你一人為官,子嗣無數卻無一人成材,若哪一日崔尚書行差踏錯沒了性命,崔家上下可就失了依靠。”
“你!”
崔林頓時也黑了臉。
陸崇遠不是不會毒舌,只是他向來自持身份,也顧全世家體面,可是崔林一而再再而三的欺上門來,陸崇遠就算是聖人此時也變得刻薄。
“我那長子和次子雖然糊塗,可也曾替聖上辦差,做錯了事受罰理所應當,倒是崔尚書,聽聞你那兒子當個奉安令還因出了差錯被貶了官職,你府中孫兒因被你逼著上進讀書,讀得魔症了瘋瘋癲癲。”
“老夫勸崔尚書一句,這兒孫自有兒孫福,人沒本事愚鈍不好上進也彆強逼著,免得父子祖孫失了和氣。”
崔林還是頭一次見到這般牙尖嘴利的陸崇遠,句句都朝著他心窩子扎,只是他想起昨夜聽聞的傳言,冷笑了聲。
“老夫兒子孫兒再差,也不做那謀害人命的事情,更何況崔家子嗣昌盛,哪像是陸郎令。”
“長子斬首在即,次子雖然留了條命,可卻是個不能人道的廢人,陸郎令可得好生守著你膝下那幾個孫子,免得萬一有個好歹,陸郎令可就絕嗣了,那得多悽慘!”
陸崇遠:“……崔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