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著吳太醫的話都是倒吸口冷氣,看向太后時滿眼驚懼。
太后簡直好歹毒的心思。
拿自己的命去算計祥寧郡主。
如果蕭厭沒有及時趕來,如果棠寧被鎖拿下獄,吳太醫又被人滅了口。
待到太后氣絕之後,棠寧氣死太后的事情就成了板上釘釘的事情,屆時無論皇室以往與定國公府之間有多少齟齬,安帝做了多少錯事,又虧欠賀家多少,只棠寧謀害太后一樁就足以抹平所有,更無人能保得住她。
可一個祥寧郡主,就算她是榮家女娘,手中握著榮晟書院,但也依舊不值得讓堂堂太后拿命來換她入罪。
除非……
今日之事根本就不是衝著棠寧去的。
殿中有幾個心思敏銳的人已經恍然察覺太后此舉背後是為著什麼,下意識看向棠寧身側那個容色冷厲的男人。
昭貴嬪卻是看向安帝。
太后這般,陛下他,知道嗎?
哪怕無人回答,昭貴嬪卻心中肯定,這件事情安帝一定是知情的。
否則劉童恩不會過來,安帝更不會這麼湊巧趕在太后吐血昏迷時來到壽康宮,一來便要拿了棠寧替太后“抵命”。
太后癱在地上,能感受到殿中突如其來的安靜,還有那些露在自己身上的各色目光。
她知道吳太醫招認之後,她所有打算就再也瞞不住,她這太后也成了笑話,可她此時卻無暇去管旁人怎麼看她。
五臟六腑的疼痛讓她不住抽搐,心脈緊縮時那股窒息感讓她臉上都浮出僵青之色。
若直接“暴斃”斷氣,太后或許還不會覺得後悔,可如今這般清楚的感覺到體內生機流逝,人還活著卻好像一隻腳踩進了黃泉,被百鬼撓抓一點點將她拖進地獄之中。
這種親眼看著自己死亡,感受生命消逝的痛苦讓她害怕起來。
她不想死……
她不能死!!
太后臉上全是痛苦之色,張大了嘴嘶聲道。
“哀家……錯了,救……救哀家……”
她拼命呼吸,喉間如破了的風箱發出“呼哧”異響,每說一個字都艱難至極。
“皇帝……”
“阿冉。”
太后想要活命,想抓住一切能夠救她的人,她拼命抓著冉嬤嬤的胳膊。
“阿冉,救我……”
冉嬤嬤聽著她虛弱至極的哀求聲,將人放在地上之後,也不顧臉上被打傷的地方鮮血淋漓,就跪著朝著安帝道。
“陛下,陛下救娘娘,奴婢求你救救太后娘娘!”
安帝望著冉嬤嬤時神色糾結,他想救太后。
可是……
他看了眼滿是怨恨的吳太醫,還有壽康宮外被拿下的那些禁衛。
今日之事顯然已經難以如預料去走,吳太醫招供之後,太后陷害宋棠寧的事情便遮掩不住,說不定連太子的事情也會反轉,那到時候必定要推人出來頂罪。
如果救了太后,必會牽連到他自己身上。
冉嬤嬤一直磕頭,卻不見安帝回應,抬頭看見安帝閉嘴不言的樣子,她頓時身形一僵如同一盆冷水兜頭潑了下來,整個人都彷彿置身冰窖之中。
是了,他怎麼會救太后。
身後太后呼吸越發重了,那巨大的喘息聲讓人聽了都彷彿快要窒息。
冉嬤嬤跪在地上幾乎是爬到了棠寧身前,滿臉是血的“砰”、“砰”磕頭:
“祥寧郡主,求您救救太后娘娘,這一切都不是娘娘的主意,是奴婢心思深沉,是奴婢奸猾狠毒,奴婢願意拿命來賠給您,求您尋個太醫來救救太后娘娘,求您……”
她邊哭邊磕頭,眼淚混著臉上的血淌了一地,額頭也磕的見了血。
旁邊之前還氣憤不已的錢綺月忍不住扭過頭,殿中也不少人不忍再看。
“阿冉…”
太后聲音更弱。
冉嬤嬤見棠寧不為所動,哭的越發淒厲,她伸手想要去抓棠寧的裙襬,卻被蕭厭直接一腳踢開。
“不許心軟。”蕭厭看著棠寧。
棠寧感覺著他緊緊握著自己的手,想著之前她被人圍困時,那些急於置她和錢綺月於死地的人,想著蕭厭進來那一刻看似冷靜卻慌亂的眼神。
她從不覺得自己會是以德報怨的人,更遑論自己險些喪命在太后的算計裡。
安帝固然不敢直接殺她,可她若落入安帝手中,揹負謀害太后的罪名,蕭厭想要救她就只能一退再退,被安帝隨意拿捏。
還有錢綺月。
周玉嫦。
太后為了謀算今日之事,替安帝除去心腹大患,將這麼多人都牽扯其中,從不曾想過若是事成之後這些人會有什麼下場,她只為一己之私便想毀了所有人。
如今輪到太后自己,安寧又怎麼可能會心軟。
“我不會心軟。”
棠寧一字一句,她任由蕭厭扶著,轉身看向哭求的冉嬤嬤,臉上是與蕭厭如出一轍的冷漠。
“今日這一切既是太后娘娘費盡心機求來的,那臣女怎好讓她白折騰一場,連陛下都不願意救太后,臣女又怎敢越俎代庖。”
冉嬤嬤神色大慟,剛想繼續求饒,就見那邊太后突然又嘔了血,她跪在地上爬了過去,抱著太后的頭想要替她堵住嘴裡源源不斷的血,可那血卻像是扎破了氣管越流越多。
太后每呼吸一下,都痛的渾身痙攣,口中張得極大想要掠取生機,卻越發痛苦。
殿中全是她沉重的喘息聲,那聲音彷彿勒緊所有人的脖子讓她們感同身受。
太后靠在冉嬤嬤懷裡,傾身指著安帝的方向像是想要說話,可最終什麼都沒說出來,喉間那破風一樣的呼吸猛的一斷,下一瞬太后便瞪大了眼癱在了地上,那指著安帝的手也落在地上。
“太后娘娘!!!”
冉嬤嬤抱著太后溫熱的屍體痛哭出聲。
她跪在地上哀嚎,哭聲如同泣血。
壽康宮外的那些宮人也齊刷刷地跪在地上。
蕭厭伸手捂著棠寧的眼睛:“別看。”
棠寧感受著眼前溫熱,聽著耳邊那聲嘶力竭的哭聲,伸手將蕭厭的手拉了下來,輕聲說道:
“我不怕的。”
她已經不是曾經那個遇事只會落淚的小女娘,她也不是那個只會驚惶無措沒見過生死的宋棠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