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取出一幅地圖,攤在桌上道:“我們不用進關中,從蘭州南下進入渭州,再向南進入成州,沿連雲西道進入漢中,其實就是沿著西漢水走,走三天就到達漢中的興州,到了漢中後,我們就可以沿著漢水向東走,最多一個月就能抵達襄陽,從而繞過了關中。”
李鄴大喜,這條路不錯,以後安西過來的軍隊如果去襄陽,都可以走這條路了。
他連忙問道:“沿途有關隘嗎?路況如何,能不能走騎兵和駱駝?”
李泌微微笑道:“這條路還是粟特人告訴我的,我特地找了走過這條路的商人詢問,他們說成州那邊有一座銅谷關,其他就沒有關隘了,粟特人都是帶駱駝而行,那肯定駱駝可以走,騎馬也可以走,我們找幾個嚮導帶路就行了,問題不大。”
李鄴一顆心落地,這個方案不僅完美地解決了過境問題,還給他打通了一條連線襄陽和甘州間的戰略通道。
時間一晃又過去了十天,這天上午,李鄴前往軍衙打探訊息,剛走到軍衙門口,迎面遇到了外公裴方從軍衙出來,裴方滿臉嚴肅,一見李鄴便道:“剛剛收到你岳父的緊急快信,安祿山公開舉兵造反!”
這個訊息雖然在李鄴的意料之中,但還是也讓他感到震驚,歷史只是稍稍改變了時間,但依舊按照原來的路徑推進了。
裴方命人取來鷹信抄件遞給李鄴,李鄴接過細看,舉兵時間是五天前,安祿山打出的口號是‘除國賊,清君側’,向天下發布討逆檄文,要求天子誅殺楊國忠,下罪己詔以謝天下。
不管事誅殺楊國忠,還是下罪己詔都是不可能的,這就是安祿山公開造反了。
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天,安祿山的軍隊應該攻入了河北。
李鄴拿著鷹信抄件匆匆去找李泌
李泌看了鷹信,點了點頭道:“這一天終於來了。”
李鄴沉吟一下問道:“我有點不明白,既然安祿山是河東節度使,他完全可以把軍隊帶到河東,在河東南部部署一支奇兵,在宣佈造反的同時,攻佔蒲津關,關中大門就開啟了,然後大軍殺進關中,派數萬鐵騎以最快的速度奪取長安,天子很可能就逃不掉了。”
李泌微微笑道:“節度使這個偷襲長安的策略確實很高明,甚至還可以派上千士兵事先混入長安,然後裡應外合拿下長安,或許天子能倉皇出逃,但其他皇親國戚一個都跑不掉,這其實就是我之前說的勢和策的問題,也就是公子所說的戰略和戰術的問題。
節度使想想看,如果安祿山這樣做了,他確實可以佔領關中和長安,但幽州他還保得住嗎?河東的唐軍一定會切斷他的後路,切斷井陘通道,河北唐軍會殺進幽州。
安祿山就等於是把造反根基地從幽州遷到了關中,關中百姓支援他嗎?唐軍從四面八方殺進關中勤王,安祿山還能支援多久?
如果安祿山這樣做了,他的策能成功,但大勢必敗,高尚和嚴莊絕不會同意他用這個策略,甚至不會同意他先攻河東,節度使知道為什麼?”
李鄴著實慚愧,他想得太簡單了,李鄴點點頭,“願聽先生教誨!”
李泌緩緩道:“此事還得從幾百年前說起,從爾朱榮發動河陰之變後,北朝就被分割為兩大部分,關隴系和山東系,北魏也跟著分裂為東魏和西魏,然後又被北齊和北周取代,他們的根基就是山東士族和關隴貴族。
到了隋朝,隋朝執政的重點是在彌合南北,比如隋煬帝開鑿大運河,三下揚州,都是為了融合南北,甚至皇后蕭氏也是南朝貴族之女,可見隋朝統治者對南北關係的重視。
隋朝同樣也重視東西關係,隋煬帝遷都洛陽就是為了化解關隴派系和山東派系的敵視,但可惜時間太短,作用也不大,最後幾支反隋的大勢力都是山東系,像山東瓦崗軍,河北竇建德,洛陽王世充等等。
唐朝建立已經一百多年,東西敵對消失,但東西歧視還在,而且非常嚴重,天下人都知道,所以安祿山造反,在政治上一定會走東西對抗這條路。
我斷定他絕不會走河東,一定會奪取河北道、河南道和都畿道,加上老巢幽州,定都洛陽,建立一個新王朝和關隴對抗,就像北周和北齊的對抗。”
李鄴點點頭,李泌看得很透徹,歷史上,安祿山造反確實是這樣走的,這就解釋了自己多年的疑惑,明明安祿山兼任河東節度使,他為什麼不在河東造反?
同時也解釋了藩鎮割據的政治基礎,根子還是東西方對抗,藩鎮得到當地士族的支援。
李泌冷笑一聲又道:“不過呢?安祿山是胡人,他的軍隊也以胡兵為主,殘暴是他們的本性,就算高尚和嚴莊懂得要籠絡河北士族,但他們控制不了軍隊,只要安祿山的軍隊侵犯到士族的利益,那麼河北的局面很快就會扭轉,畢竟唐朝建立一百多年,根基已深,關西和山東最多隻是歧視,並不是敵對,所以只要朝廷應對得當,安祿山的造反最多也就一兩年。”
李鄴沉默無語,他知道朝廷腐敗太深,要朝廷應對得當,怎麼可能?
兩天後,由裴琇和安太玄率領的八千河中軍抵達了張掖,同來的還有兩萬頭駱駝,這些駱駝揹負的不僅僅是糧草,還有大量物資兵甲,其中最讓李鄴期待的就是六千桶火油。
大軍駐紮在張掖城外,這支軍隊的將領基本上都是當年他從甘州帶走的三百裴家軍,透過他們,李鄴對河中軍控制得非常牢固。
加上他本人在河中軍將士心中具有崇高的威望,所有將士都願為效死命。
大營內,李鄴將八千將士集結起來,當他站在高處時,八千將士一片歡呼,又再次見到自己的統帥了。
李鄴擺擺手,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一雙雙明亮的目光無比崇敬地望著自己的統帥。
“能再次看到大家,我非常激動!”
李鄴這句話說完,八千將士頓時振臂高呼,“為都督效力!為都督效力!”
李鄴又招招手,將士們再次安靜下來。
“我要告訴大家一件事大事,安祿山在幽州造反了,天下即將大亂,我奉天子之令,將率領河中軍防禦襄陽”
八千將士一片寂靜,每個人的目光裡充滿了擔憂,李鄴知道,他們擔心自己家人。
“安祿山的敵軍一定會進攻關中,關中將淪為戰場,為了解除大家的後顧之憂,我會在荊襄準備土地,安置所有將士的家人,接下來,你們要給家人寫家信,動員家人遷徙到荊襄,那裡才是安全的地方,能給老人和孩子生存的土地。”
所有將士頓時一片歡呼,只有解除了後顧之憂,保證家人的安全,他們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新的戰場上。
接下來,百名州學學生進入軍營,負責給士兵們寫家信,裴健一口答應,他會親自負責此事,組建三百人的送信隊伍,將將士們的家信送到家人們的手中。
三天後,李鄴率領八千將士出發了,同時也帶上了儲存在甘州的兩百萬枚金幣。
同行者還有李鄴的妻女,獨孤新月用揹帶和包裹將孩子揹負在自己背上,騎著駱駝跟隨丈夫同行,她武藝極高,輕功甚至遠遠超過了李鄴。
她帶著孩子同行沒有問題,其他幾個丫鬟侍女和乳孃都不肯回關中,一定要跟去襄陽,李鄴無奈,只得讓她們也騎著駱駝同行,路上也能幫助獨孤新月照顧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