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昌知府空缺,沒有主官。
前宜昌知府陸亨因為通敵,被八旗副都統圖爾格大人給就地正法了。
相關罪狀早遞上去了。
府州縣官員的人事任免權除雲南外(西選),目前都掌握在燕京的吏部。
所以新任知府起碼還有一個月才能到任。
地方省一級官員對這個知府人選目前只有建議權。
如張長庚欣賞某位官員,會向朝廷上書誇讚此人為官清明,頗有政績之類的話,絕不會說此人適合在省內擔任什麼職務。
只有朝廷來旨意詢問總督意見,張長庚才會給出參考意見。
如此做法,當然是避免地方官結黨營私,互相拉攏形成一個對抗朝廷的小集團。
通常主官空缺,會由佐貳官負責。
知府的佐貳官是同知和通判,相當於後世廳副官。
這兩個官缺都有實任官在,但宜昌城真正說了算的是鄖陽糧道錢文濤。
鄖陽同湖廣、偏沅一樣都是湖廣總督節制的三巡撫之一,駐鄖陽府鄖縣,掌管鄂、豫、川、陝毗鄰地區的五道八府軍民事務。
也就是鄖陽實際是一個省級行政區域。
稱之為三峽巡撫可能更恰當。
宜昌卻不歸鄖陽巡撫管,而是歸湖廣巡撫管,所以鄖陽的糧道跑來宜昌指手劃腳,相當於河南的某位省級官員跑到河北的某市當家做主。
體制上是根本不允許,也不可能出現的。
然而錢道臺做到了。
因為有一幫滿洲大兵替他撐臺。
帶頭的是努大海和安爾根兩個表兄弟。
二人沒法跟其他人一樣回燕京,因為他們得罪的人太多。
包括靖西將軍穆裡瑪在內的十幾位滿洲將校的腿就是他們打斷的。
為了避免禍及家人,二人連同一幫充當明軍狗腿子的滿洲八旗子弟,自個給自個銷了戶。
就是他們的名字均出現在張長庚給燕京的八旗陣亡子弟名單中。
一共15人。
都是當初王五挑選帶出來充當叫門泰君的。
事實證明這些叫門泰君對敵人夠兇殘,對自己人下手更狠。
唯一的缺點就是戰鬥力太差,根本不能打,甚至都不會打仗。
王五沒有過河拆橋,得知圖爾格把那個宜昌知府陸亨砍了後,特意將這15名叫門泰君分配給錢道臺,再輔以100名士兵到宜昌搞接收工作。
上回來宜昌因為陸亨緣故,王五沒能進城,只從城中得了需要的糧草後就繞道去荊州了。
所以在得知宜昌如今權力真空後,立時就讓錢道臺趕緊過去搞。
除宜昌府庫外,就是蒐羅大量鹽鐵布匹,以及一切能軍用的物資。
錢道臺和叫門泰君們不辱使命,大半個月下來基本把宜昌城的“公家”物資搜刮的差不多,僅從宜昌府庫拿到的存銀就多達七萬四千餘兩。
各種物資摺合白銀的話也有四五萬兩。
要不是王五再三叮囑不得擄掠民間,估計叫門泰君們能把宜昌城弄的雞犬不寧。
宜昌城內的同知和通判以及駐防綠營根本不敢制止滿洲大兵近乎搶劫的行為,因為陸知府剛剛被滿洲大兵送去投了胎。
甭管什麼事,只要同滿洲大兵掛了鉤,漢官們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實在跑不了的就乖乖當孫子。
大清入關二十年來,還沒出現過敢跟滿洲叫板的漢官。
王五這也屬於東拼拼西湊湊,一切只為了撈錢。
如今完全落在王五手中的府庫除了宜昌,還有武昌和荊州。
存銀最多的是武昌藩庫,足足有六十餘萬兩。
荊州府庫少些,只有十三萬兩。
其實要是王五遲上三五個月拿下武昌的話,他說不定能弄兩三百萬兩。
因為湖廣每年的夏稅會在七月遞解到武昌藩庫,之後統一解往燕京。
爾後由燕京戶部統一做賬後,再根據湖廣實際需要給予撥付。
這銀子一來一回就產生火耗,運輸損耗,上上下下官員便從中大撈特撈。
效率極低。
前明那會是地方將稅收上來後,先扣除本地開支費用再將其餘銀兩解往京師。
相對應的損耗較少。
問題是前明那會地方官收不上多少稅,迫使明朝的皇帝有時不得不派出太監到各地去開礦掙錢。
結果就成了與民爭利。
加上先前在歸州的集資,以及這幾個月陸陸續續的一些繳獲,王五手頭目前能動用的現銀差不多有八十餘萬兩。
如果不是花重金建設水營的話,這個數字應該能突破一百萬兩。
不想反清的話,這筆錢他這輩子也花不完。
可要反清的話,這筆錢卻是怎麼也不夠的。
按至少一個軍三萬兵員計算,每年光兵餉、糧草、衣物、武器、訓練、損耗以及其它零零總總,開支至少得一百五十萬兩。
就這,攤在每個兵頭上也不過五十兩,僅兵餉的話可能不到四十兩。
工資水平並不比清廷開給綠營的高多少。
故而,王五得不斷搞錢,否則他根本養不了太多兵。
在聽取錢道臺的工作彙報後,王五表示非常滿意,然後告知其可能得降官到荊州任知府。
這是他和張長庚說好的。
一直以來王五手底下沒個得力的文官幫著理事,錢道臺為人雖膽小怕死,但處理政務還算是個行家。
鄖陽糧道是從三品,荊州知府是正四品,品級上肯定是降了的。
但荊州是湖廣大府,府轄六縣,常住人口七八十萬,跟鄖陽巡撫節制的五道八府總人口差不多。
實權正廳。
所以,這個職務調配屬於明降實升。
不過清廷的吏部是否同意湖廣總督給出的人事參考意見,得打個問號。
“能跟著將軍是下官的福氣,縱是不當官,下官也願為將軍鞍前馬後!”
錢文濤的態度還是不錯的。
其實做為一個“失節”被俘官員,他本人也沒多少選擇。
能有的官做都算幸運兒了,哪敢挑三撿四。
況荊州知府實際是個肥差。
王五又將其打算在宜昌搞入旗試點一事對錢文濤說了,意思讓他暫留在宜昌辦理此事。
同時也將自己有意發展大戶入旗,但張長庚卻只想發展中戶入旗一事說了。
錢文濤聽後提出自己的看法,就是總督大人的考慮是對的,畢竟發展這麼多人入旗,哪怕只是充當旗下奴,也會讓湖廣的歲入大幅下降。
即使地方有各種理由做假賬,甚至謊報災禍以填補這個歲入下降的事實,但一下降的太多肯定不現實。
戶部那幫人也不是傻瓜,怎麼會看不出有問題。
因而錢的意見是按總督大人的意思先辦,等發展個年把看看效果再考慮發展大戶入旗的事。
王五尋思片刻,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便同意先在中戶開發入旗客戶。
“若是單純為了錢,下官以為可以弄錢的地方很多,大人何必非要搞這個入旗呢?”
錢文濤提出自己的疑問,若都統大人想搞錢的話,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放著控扼上下游的長江不利用,就跟海邊的人不走私一樣,簡直是暴斂天物。
長江航運,歷來都是能賺大錢的。
最簡單的法子就是利用水師從下游販貨到上游來賣,保管利潤三五倍的那種。
這不去幹來錢快沒風險的買賣,卻要揹著燕京偷偷發展漢人入旗,雖然是鑽體制的漏洞,但錢文濤怎麼看都覺得這事風險太大。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要叫燕京知道你一個漢軍都統竟在湖廣以朝廷名義發展漢人入旗,怕是得調兵過來打你了。
“我不怕燕京知道,只要能瞞上三年就行,因為我的目標是打造新八旗,嗯,我們的八旗。”
說話間,王五在轉動手中的兩顆核桃。
是努大海孝敬他的玩意。
說是京裡旗人都好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