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顓王旭腦子裡的謊言,恐怕已經有上百條了,俗話說,謊言久了便成真,顓王旭原本已經徹底成為小人了。
此刻揭穿,與一開始就欺騙的狀況還有些不同,比如說狼人,孩子從小被狼叼走,長期的與狼共生,導致孩子將自己當做了狼,這也構成了一種無意欺騙且沒有積恨的結果,那麼這個孩子將來被人找到的時候,接受自己應該為人的事實或者重新學人做人還是很有希望的。但要是讓一個原本已經和人生活了一陣,並會說人話的孩子去跟狼群生活,也被迫成了狼,認為自己是狼後,再次被人找到,那麼這個孩子可能會死,他或許根本接受不了這個打擊。
此刻,顓王旭就是這個情況,他的腦海中首先就清晰了當的出現了一個鐵打的真理,那就是,他是人(巨人,正常的人),他是顓王旭。這個無法動搖的真理穩穩地坐在他的內心,那麼,這條真理的旁邊,有一個漸漸露出真面目的謊言,那就是——他是個小人。
謊言被戳穿的時候,正是人的精神最容易受傷或者崩潰的時候,顓王旭受到的欺騙程度太大,在他得知真相的時候,他的腦海裡快速湧過了大量畫面,有他之前生活的記憶,但更多的,是他卑躬屈膝的聽著那個屁大點的孩子的指派,為丹丹主子抬車,為丹丹主子跑腿,一幅幅畫面滑過這九尺霸王的腦海,他脖子以上變得通紅,尤其是那雙眼睛,甚至能滴出血珠,他甚至張不開嘴,發不出聲音,氣管都在拉到了緊繃的狀態,隨時都能撕裂。
太痛苦了,太憤怒了,被騙的滋味,侮辱、可恨、可笑、奇恥大辱、我竟愚蠢到此、被小鬼耍、我像條狗,這一系列的心聲都在狠狠地撞擊著他的大腦。
終於,顓王旭的鼻孔噴出了血,彷彿給灌滿水的木桶開啟了道閥門,氣到最深處,他反而手腳無力起來,有一種敗給自己,敗給世界的感覺。
顓王東在哥哥崩潰的時候,解放了自己的身體,但此刻他和鈴鐺正處於極度萎靡的狀態,並不能做出任何反應,也不能對哥哥施出援助之手,而他並沒有考慮到這些狀況。
顓王旭現在能做什麼,他雙腿竟然發軟,他也幾乎接近了一種自暴自棄、破罐破摔的地步,他被騙了,像條狗一樣,他是多麼強的男人啊,甚至想殺丹丹王子都感覺很無力,殺了又有什麼用,自己被當狗耍已經成了事實,這是奇恥大辱,一輩子就要跟著他,末了,他陷入了一陣兒空白的停滯。
當一個人因欺騙而陷入極度絕望之時,有兩種結果,一種是崩潰,成為廢物,甚至自盡,而另一種,則是崩潰,成為瘋子,陷入黑暗。值得慶幸的是,顓王旭最終選擇了後者。
外圍的上萬士兵,慢慢聚攏,縮小了包圍圈,雖然侵入者並沒有做出他們料想的行為,但似乎也失去了反抗能力,至於那個原本是巨人的傢伙,現在也不過是丹丹王子的僕人,這是國王破例給丹丹王子俘虜下巨人的獎勵。
卻不料,正當他們準備撲上來之時,一道極其嘹亮的吼聲從包圍圈中心處響起,如何形容,就像是初生的牛犢,發出的第一聲吼叫,很清脆稚嫩,但很響。這聲音並沒有帶來什麼,但在這之後,一道彷彿從大地伸出傳來的吼聲,幾乎將整個哆哆國都震動了起來,那聲音開始像牛聲,但越往後越怪,越可怕恐怖。
在這道聲音盪開之時,極度萎靡中的顓王東突然狂吐鮮血,面目蒼白,而鈴鐺則瞬間覺醒,渾身處於一種大亢奮狀態,似乎一刻都鎮定不下來,心跳的相當厲害。
鈴鐺很激動,但說不上來為什麼,她在笑,她完全意識不到自己在笑,她渾身散發著彷彿世間最邪惡的戾氣,與顓王旭身上霸道的戾氣遙相呼應。
夾在兩人之間的顓王東遭受著莫大的痛苦,他恐懼的手腳並用,朝著別處奔跑,以期望離得他們遠一些。
假裝受傷的丹丹王子呆呆的坐起身子,他想象不到剛剛那震的他渾身發抖的聲音,是面前的自己的奴僕的吼聲,他抬頭看到一個人類,一個背對著他的霸王。那霸王稍一側頭,猛一跺腳。丹丹身邊的地面就塌落下去,四面都成了懸崖深淵。
霸王開始了屠殺,是的,無差別的屠殺,殺掉知曉他曾為奴僕的所有人。小人在天上飛,成百上千的在飛,有些就剩了個頭顱,有些在飛動的同時敞開了肚皮。鈴鐺就站在中心,她望著霸王做的一切,她不是個心狠之人,她是個好女孩,但她就是生不出一絲憐憫,甚至到現在她都沒發現自己在笑。她邪惡的戾氣已經召喚出了魔虎,魔虎長長的手臂從背後抱住了鈴鐺,魔虎的面容也似是在享受般聆聽著世間最美妙的聲音,那是——小人們死亡前的最後一聲哭嚎。
然而這一切,都被顓王東看在了眼裡,而他,也完成了自己該做的事情。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在顓王旭爆發的時候,強大的恐懼感,迫使顓王東的能力也自發的採取了自救般的進化,他就在顓王旭殺人之前,動用了自己最強化的精神力,這一切都是假的,然而小人們、顓王旭以及鈴鐺所感受到的都是真的。
顓王旭在打空氣,在打建築和山地,鈴鐺在看著空氣發笑,而小人們則一個個瘋子般的哭嚎,到處亂竄。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道顓王旭到底殺了多少人,放眼望去,天的盡頭到他們腳下,都是屍體,哆哆國竟然亡了近半(當然,這都是在精神力的幻境之中,而在精神力掌控範圍內的那些小人,也真像屍體一般躺在地上)。顓王東將哥哥的精神努力的壓回了平衡點,這樣一來,他的憤怒就更容易發洩完。
眼望著那數不盡的屍體,顓王旭終於恢復了神態,他轉過身來,渾身是血,腳尖腳跟踩著不同的屍塊,他看到了弟弟,看到了鈴鐺,忽的一股惡火又上心頭,這兩個傢伙也知道他被當成狗戲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