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財政局長梁學兵早就注意到嚴鶴鳴的表情，而且他出車禍的事情也早收到訊息了。
不過這會兒他不動聲色，默默地喝著茶水。
“江科長，把各個工作組的彙報總結，收上來給我看一下。”
“好的！”
江春來起身，挨個收總結報告，等來到嚴鶴鳴身旁時，江春來故意揶揄兩句：
“嚴科長，聽說出車禍了，怎麼那麼不小心啊？按理說不應該呀，你們那車的司機是老王，他可是在市委開了七八年的車，老司機這麼不靠譜嗎？回頭得好好說說他。”
還不等嚴鶴鳴站起來發火，江春來已經閃過去收下一個人的了。
總結報告都收齊了，一共35個專項，由10個工作組負責，有的工作組負責多個小類專項。
梁學兵大概掃了幾眼，他比較關心的是第二產業這個專項，那天老領導譚群峰在吃飯的時候，可是親自提及的。
他還得往上走，肯定不能駁了老領導的面子。人家的官已經做到上京了，能量之大，想想都覺得顫抖。
至於說市委的兩位領導，吳書記和孫市長暗示他打壓萬通縣，之前讓嚴鶴鳴去噁心一下就差不多了，沒必要真的不給這筆專項。
不過當梁學兵看到嚴鶴鳴報上來的名單時，眉頭緊皺，只有磐安縣和金鳴縣，其它的縣都用各種理由給駁斥了。
而萬通縣這邊的駁斥理由：道路嚴重損毀，對第二產業發展極為不利，建議駁回申請，等道路狀況改善之後再做考量。
讓梁學兵沒想到，嚴鶴鳴竟然把萬通縣排除在外了。
“好，大家的報告都做得很仔細，我這邊再研究研究，過段時間，我會親自到這些縣、區考察，到時候負責相關專項的工組負責人，要跟我一同前去。”梁學兵先不動聲色。
“好的局長！”眾人見第一輪考察過後，局長沒有過多深究，也是非常高興。
“那行，今天就先這樣，回去做準備，第二輪考察的工作會更細緻，要安排得更加周到妥當。包括隨行人員的住宿問題，也要讓相關的縣、區安排到位。”
“明白，明白！”
“嚴科長和江科長留下，其他人可以散了。”
會議室內的科長們陸續散去，嚴鶴鳴和江春來坐在對面，兩人的眼神不斷交鋒。
梁學兵這時候臉色一變，把第二產業的總結報告丟到嚴鶴鳴面前。
“局長……我這報告有什麼問題嗎？”嚴鶴鳴一臉的不解，磐安縣和金鳴縣報上來的專案都非常合適，透過第一輪考察沒毛病啊！
“第二產業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沒有萬通縣？”
梁學兵只是想噁心一下萬通縣，要是真的丟了這筆專項資金，那他肯定會被譚群峰記恨的。
別以為人家遠在上京天高路遠，他孫女譚子矜可是在萬通縣當職呢，一個電話過去梁學兵的前途就完了。
“萬通縣？這個小破縣有什麼資格被選上？局長，您是不知道，我們一車的人從鳳溪縣開到萬通縣，剛進入縣界碑的位置，整輛車差點就側翻到下陡坡去了。那條爛路您是沒看到，像是被炮彈炸過的一樣，哪個不長眼的企業會去那裡建廠，鬧呢？”
嚴鶴鳴殺紅了眼，他心中只有私仇，分析不出梁學兵此時的態度轉變，要萬通縣被選中，他是一萬個不答應。
梁學兵杵在那裡，臉色難看到極點，瞪得嚴鶴鳴很不自在。
不過樑學兵暫時無法反駁這一點，還在想著怎麼回應。
這時候，把江春來留下來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
他嚴詞反駁：“嚴科長是不是有點本末倒置了？咱們市局第二產業的專項指示精神，就是幫扶貧困弱小的縣城，發展第二產業。路爛了才需要錢修，要不然怎麼招商引資？換句話說，像鳳溪縣這種富裕縣，路是很好，但人家不缺錢啊，要這筆專項也作用不大嘛。”
嚴鶴鳴怒瞪著江春來：“江春來，我什麼時候報的鳳溪縣？你瞎啊，我報的是金鳴縣和磐安縣。”
他為了不被人詬病跟鳳溪縣的關係，這次上報壓根就沒敢提。
“我只是舉個栗子，嚴科長不要激動嘛！”
“舉你媽的栗子，你就是針對我。”
嚴鶴鳴往後一仰，重重壓在靠背上，氣呼呼的：“萬通縣這麼多年發展起來什麼東西了？年年財政墊底，如果真的把專項資金給這種扶不起的阿斗，那才是真正的浪費資源。”
江春來也沒退縮，繼續跟他爭辯：“我聽說嚴科長壓根就沒進去萬通縣委大院吧，那肯定也沒去考察當地的企業了？這可是壞了規矩的，按照市局的章程，但凡是上報申請專項的縣、區，全部要進行考察。”
嚴鶴鳴被抓著小辮子了，瞬間變得沒底氣，當時出車禍之後太心急，腦子一抽就沒去萬通縣，現在這反倒是成為他的一個致命傷。
“我是沒進去，俗話說管中窺豹，可見一斑。從這條路我就能斷定萬通縣沒有發展產業的能力。”
江春來還想繼續跟他鬥，梁學兵突然制止兩人爭吵：
“好了好了，都別吵了。萬通縣的專案我看了，確實不錯，如果真的能夠按照申請資料上面落實的話，那萬通縣未來幾年還是有發展潛力的。”
“局長……”嚴鶴鳴面如死灰，自己好不容易才把萬通縣剔除，眼看功夫都白費了。
梁學兵沒給他反駁的機會，他表情嚴肅說道：
“嚴科長，咱們朗寧市有十個縣，今年財政狀況最糟糕的就是萬通縣，我分析了一下，有他們自己的原因，領導的能力、政策的落實、幹部的執行力，都有關係。但是跟咱們市局的支援也是有關係啊，萬通縣已經連續兩屆領導班子，沒能從市委拿到正常預算之外的撥款了。”
“局長，您的意識是，這筆專項就給萬通縣了？那磐安縣和金鳴縣人家有什麼錯啊？哦，他窮他有理，我富我活該？”
“你什麼態度？我是局長還是你是局長？”
梁學兵見嚴鶴鳴越說越來勁，蹬鼻子上臉了，使勁拍了一下桌面。
嚴鶴鳴這才乖乖消停。
梁學兵沒好氣地刮他一眼，說道：“我有說過這筆專項就給萬通縣嗎？我的意思是，這個專項可以加上萬通縣，明天我過去三個縣一塊視察，哪個縣的專案好，就把資金給哪個縣，這沒問題吧？”
嚴鶴鳴在心裡暗罵，你都開口了，我能說有問題嗎？
江春來趕緊附和一句：“局長這個辦法我看行，給萬通縣一個考察的機會，也能彰顯咱們市局的公平！”
兩人雙簧唱得好，嚴鶴鳴一張嘴哪裡鬥得過他們。
“那就這樣，都去準備吧，明天就先從第二產業專項開始考察，嚴科長，江科長，你們辛苦一點，明天就跟我一塊去。”
“好！”江春來欣然答應。
嚴鶴鳴頓了頓，擺著一張臭臉答道：“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