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治松最近睡得不太好,夜裡總是做夢。
夢到那個天台,聞墨坐在他身側,髮絲在她精緻飽滿的臉頰兩側飛舞,平時總淡淡沒有太多溫度的眼睛,那時卻在笑著看他。
陳治松知道,那是獨屬於他的青睞,他也曾經無數次為那份特別而心動。
對於陳治松而言,那就是意氣風發少年時期最美好的夢。
……可是為什麼!聞墨要打破這個夢!
陳治松一直以為,聞墨是家境普通、靠自己雙手努力的平凡人。
她因夢想而閃閃發光,是人群裡最耀眼的星星,是知識海洋裡不受汙染的女神!
結果呢?
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個俗人!一個為金錢低頭的女人!
陳治松接下來的夢境急轉直下,回到那天他去學校見聞墨。
聞墨臨時接了個電話,說是家裡有事,表現出少有的急躁。
他還安慰了她,站在她的角度為她考慮。
隨後兩人分別,陳治松本來打算回宿舍,又突然想起自己忘記把聞墨的隨身碟還給她,掉頭就往聞墨的宿舍過去。
走到一半兒,他在路上撞見拉著行李箱的聞墨匆匆往外走。
他叫了兩聲聞墨,對方沒有反應。
陳治松只好追上去,卻剛好看到聞墨上了路邊一輛車。
是一個白人大叔開的勞斯萊斯,昂貴到他這輩子都買不起一個方向盤。
那白人大叔從車上下來,親切地拍著聞墨的肩膀,又幫她把行李箱放到後備箱,護著她坐上車。
陳治松當場傻眼!
這下他徹底明白了。
什麼冰清玉潔、不受汙濁的學術女神!
原來也是個庸俗不堪的女人!
那個白人大叔老得都能當她爸爸了,她居然能對人家笑得那麼燦爛!
實在是噁心!
做學術的女人果然只要放低下限,就能過得很好,名譽、成果、論文如雪片般飛來。
哪裡像他們!費盡心思、兢兢業業,居然很有可能連博士都無法畢業!
那他辛辛苦苦這麼些年到底是為了什麼?
陳治松心裡的“信仰”崩塌,沒管導師的電話,去校外酒吧喝了一整夜的酒,最後爛醉如泥倒在路邊。
醒來時,他的錢包被偷了,唯一留下的東西就是聞墨的隨身碟。
陳治松認定這是上帝給他的旨意,便拿起隨身碟,去找了導師,跟他闡述了新的研究思路,果然得到了讚揚。
隨後陳治松一鼓作氣,熬了幾個通宵,一比一重複了聞墨的實驗,得到確鑿的資料後,趕出一篇論文。
導師十分驚喜,說他是個天才,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拿到這麼好的結果!
他說會幫他把論文投給業內權威雜誌,如果刊登成功,別說是博士畢業,就算是在業內博個小名氣都沒問題,介時會有數不清的研究室朝他丟擲橄欖枝,他也能順勢留在這個繁華的國度,過上他夢想中的生活!
陳治松當然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光彩,是他挪用了聞墨的實驗資料。
可是那又怎麼樣?
聞墨自己沒有在任何地方發表過,是她沒有證據。
並且在她的研究過程裡,自己也出了不少力,成果理應有他一份兒。
以及最重要的……是她先背叛了他!
那就怪不得他的心狠了!
陳治松尋到“正當”理由後,越發沉浸在這篇論文帶來的成功裡。
他被導師讚揚,被同學們崇拜,被業內大拿所欣賞……
回來了!
當年他在國內的意氣風發,又回來了!
這時,唯獨有一個人看出了背後的不對勁,指出這篇論文的真正作者,並斥責他的不要臉。
陳治松有些慌,先是咬死了不承認,隨後又絞盡腦汁地想怎麼把事情壓下去。
聞墨畢竟會有回來的一天,現在她是在國內,暫時沒有發現,等她回學校……
陳治松打了個寒顫,幾乎不敢想象身敗名裂的後果!
所以,當他瀕臨絕望時,有人給他打電話說能幫忙,陳治松自然是眼也不眨地答應了。
打來那通神秘電話的人,也沒有要求他做什麼,只說讓他按照自己節奏來,越高調越好,而他們將會保證讓聞墨永遠回不去學校。
陳治松直覺背後有問題,甚至能從那隻言片語裡,感受到對方針對聞墨的濃濃惡意。
但是沒辦法,他總要先顧及自己,再去想聞墨。
隨後他照著做了。
聞墨果然沒有傳來任何音訊,陳治松一度懷疑她死了……
剛開始,他會因為愧疚睡不著。
不過,大概人的底線被降低後,很快就不會有心理負擔。
陳治松是越來越適應,當他接到那場學術會議的邀請函時,更是驕傲而喜悅!全無半點陰霾!
他知道這場會議將有諾獎大佬到場,介時會是他表演的舞臺!
為了這場會議,他準備了許多,連可能出現的提問都考慮到了,盡力想讓自己做到完美。
就在會議倒計時三天前,陳治松忽然接到了國內家人的電話,喜滋滋地告訴他說在網上看到了有關他的新聞——
“你最近是不是做了XX的研究,很多前輩都在關注你啊?訊息都傳到國內啦,說你是新一代華人年輕科學家的代表呢!網上有好多人在誇你,說應該要你回國發展,訊息穿得特別快,連你三姑婆二大舅都知道了!你爸最近高興得不行,說要去祭祖,把好訊息告訴咱們老祖宗!對了,把你發表的那本雜誌寄過來,咱們把它拿去墳頭上燒了!”
陳治松有些不自在地回答:
“不用了吧。不過,這訊息為什麼會傳回國內?我沒有接受過任何一家媒體的採訪!”
他發表的論文的確在業內引起了小小的轟動,但隔行如隔山,國內媒體怎麼會這麼快得到訊息,還傳到他爸媽那兒去呢?
陳治松直覺這件事有點古怪。
他媽倒是半點兒沒懷疑:
“能有什麼奇怪的,還不是我兒子夠厲害!哦對了對了,那些網友的話你看看就行,什麼讓你回國的,可千萬別!你就留在你們學校,當個大教授買大別墅,以後再把我和你爸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