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朝的南面,越過寬廣的天風平原便是以彭山城為起始點的一大片丘陵地帶。而繼續往南就是彭山山脈的主脈所在,幾乎像是在整個洪朝的南面豎起了一道高牆。
像是高牆卻不是真正的牆,所以總有豁口,而這個豁口就是如今洪朝上下舉國矚目的第一大關隘:彭山關。
彭山關的存在幾乎見證了洪朝數百年來最為慘痛的數次經歷。
每一次洪朝內的浩劫都是從彭山關的被毀開始的。而後茫茫多的雲燕蠻子就會順著這道豁口北上,一路掃蕩整個天風平原,吃飽喝足之後徑直逼迫洪朝國都順寧。而後皇族跟著皇門雲宗搬遷到洪朝最北面的北寧城,而洪朝的天下只能各自為戰成為雲燕蠻子的肆意獵場。
當然洪朝還能留存至今也自然不曾被雲燕滅過,每到緊要關頭,上邦明淵就會下派使者過來,一通交涉和警告過後,雲燕的蠻子就會載歌載舞的滿載而歸,退回彭山關以南。洪朝以此得以休養生息。
如此週而復始。
其實也不能說洪朝的皇室和大臣們光吃乾飯不幹實事。辦法是想了許多,努力也是足夠努力,但實力上的差距不是說短短几十年的修養就能反超的,甚至很多時候連恢復到前一次都未能做到。這怎麼去抵擋一次次刮骨抽髓洪朝之後變得愈發強大的雲燕蠻子?
不過這一次情況似乎與以往略有不同。至少彭山關上的戰事持續了大半年了,雖然每日都岌岌可危,但卻總能屹立不倒。跟一個吱嘎作響卻總還能轉動的磨盤,一刻不停的消磨著雙方血肉。
大半年的時間看起來不長,但卻也不短了。並且能堅守彭山關大半年而不破,這已經是洪朝歷史以來最久的一次記錄了。
也正是這大半年的時間讓洪朝可以緊鑼密鼓的針對天風平原做從未有過的佈置。
建兵堡,工事,外加堅壁清野。號稱武裝整個天風平原。
看起來簡單的一兩句話,可實際上卻是一種對自己也堪稱殘酷的應對手段。
天風平原水土豐肥,向來都是洪朝內主要的糧食等農作物的主要種植區域。單單一個堅壁清野就足以算得上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意思了。也是為何明明彭山關尚未被破,洪朝就立即下了禁酒令並且限售糧食的嚴令的原因。
因為很快天風平原這個最大的糧食產地就將化為兵鋒肆虐的焦土。如今多存一口吃的,以後說不定就能多活一個人。
如今天風平原才是洪朝內老百姓最受影響的地域。衙門已經在疏散民眾了。不過能走的只能是老弱婦孺,所有五十歲以下的男的全部不許走。不論是農夫還是販夫又或者是商賈,一視同仁,全部留下來為大軍聽用。
當然,真正豪富的人家早就先一步得到訊息離開了天風平原,真正被困住的只是中下層的絕大多數。
每日從天風平原各條官道上繁雜的哭泣和哀聲幾乎日夜不斷。故土難離,這一別可能就是天人永隔前途未卜,換誰來都得悲從心起。
而順著天風平原往南,更是逐漸感受到凜冽緊張的戰意和忐忑。
如今彭山關後面數道軍寨已經擴成了大型了的兵寨群落。幾乎是將彭山城到彭山關之間的丘陵地帶全部利用了起來。駐兵的總數也從之前常備的數萬變成了如今的十三萬人。
而真正浴血至今的彭山關關隘之上,已經可以說是每一塊磚石都浸了一遍鮮血了。
從雲燕的蠻子大舉來犯之日開始,到如今大半年過去,前後已經有將近四萬洪朝最精銳的軍卒將自己的性命留在了彭山關。
而仗著地利的洪朝一方都損失如此慘重,進攻關隘的雲燕一方自然是損失更大。保守估計至少在關隘之下扔了六萬到八萬條性命。
這種程度的消耗換作別的國家根本不可能承受得起。唯獨雲燕蠻子不在話下。
因為雲燕的人不論男女老少全都可稱為戰士。強壯的體魄,高大的身軀,遊牧加農耕的兩種結合的生活方式。雲燕人嬰兒到成年只有短短不到五年時間而已。而云燕的人非常能生,在洪朝這邊少見的雙胞胎、三胞胎,在雲燕卻很常見,一胎一子才少見。
人多,成熟極快,體型大糧食消耗就極大。一旦人口膨脹到土地無法承受的時候那就需要變化。要麼把土地擴大,要麼把人口縮小。
雲燕與洪朝皆是下邦,土地大小那是上邦劃下來的,自己是沒本事也不敢改的。於是只能走後一條路:縮減人口。
而人口又是統治的基石,平白殺人必被逆反。
所以又有了一個說法叫“天之聖意”。以神明旨意為心靈的枷鎖,從小就根植在所有云燕人的心底。一旦到了開戰之時,那便是神明下旨要雲燕人祭獻之時。
祭獻自己的勇武,同時還要祭獻敵人的鮮血。
為神明而戰,不畏死,乃是至高榮譽!
甚至可以死在聖戰當中亦是絕大多數雲燕人最大的夢想。
所以在彭山關上,洪朝的軍卒是勇猛且捨生忘死的話,那麼雲燕的人就是瘋狂,一種源自於心靈層面狂熱而發的瘋狂!
開膛了還能用自己的腸子勒死對手,沒有手臂都還跳起來用嘴撕咬。甚至必死的時候會猙獰的大笑著死死保住對手讓自己身後的同伴跟上砍殺這一幕幕在彭山關上幾乎每日上演不休。
以至於這種瘋狂也在感染著彭山關上的守軍。那種殘酷如野獸般的神色在許多老兵的眼底生成。而這或許也是這關隘能守住這麼久的原因之一。
彭山關上聳立最高的一座鎮關大殿便是彭山關上最高執掌者,趙盤山的軍衙所在。從戰事開始到現在,即便最危急的時刻趙盤山都未曾挪過地方。他的將旗就是整個關隘上現存的三萬餘人最大的穩心石。
此時大殿內年事已高的趙盤山堅毅的面龐上多了幾分鮮有在外顯露過的愁容。而他手下僅剩的三名副將也皆是如此。只不過所有人臉上除了愁容之外更多的卻是決絕的狠厲之色。
“城牆的情況可還有補救之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