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婧然寶刀未老啊！剛才最後那一滴眼淚的控制簡直神了，一直含著，在客戶要來的這個情節出來的時候，才‘啪’得掉下來！”
“劉婧然演技肯定沒得挑。但石老師不是說過嗎？梁曉蓓不到三十歲，應該是還比較年輕的狀態，劉婧然來演，給人的感覺就不是二十多三十歲，更像是四十多歲的。”
“要你這麼說，嚴瀟還用試鏡？她實際年齡比劉婧然的還大。”
“我的意思是，可以再看看，而且付微微剛才演的，我覺得還可以，比方芸紫自然多了。”
“她是演的還可以，可是那是在沒有看到劉婧然的表演之前覺得的！你覺得跟劉婧然比，她演的‘梁曉蓓’還是‘梁曉蓓’嗎？”
石豔秋上廁所回來，他的兩個副導演正在激烈地爭辯著，當然，隨著他拉開門進來，試鏡室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石豔秋的威望太大，不管是公司還是劇組，幾乎都是他的一言堂，其他人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根本左右不了石豔秋的決定。
所以，看見這個六十多歲、瘦削佝僂的老頭兒回來，兩位副導演頓時噤若寒蟬，不敢再聒噪。
“下一個是誰，小齊，你去喊過來吧！”
石豔秋拿起桌子上的搪瓷杯，喝了一口茶，才抬抬手，下了命令。
他們的爭論，石豔秋在門外其實已經聽到了。
但跟他們的意見不一樣，石豔秋對前面試鏡的女演員們都不滿意。
付微微、方芸紫的表演都很生硬，石豔秋只從她們的表情動作中讀到了悲傷的情感，跟“母親”這個角色的聯絡非常微弱，感覺就像是兩個涕泗橫流的女白領，而不是“梁曉蓓”！
對比付微微和方芸紫已經沒有意義，因為區別只在於把女白領演得好一點，和把女白領演得差一點，比爛有什麼用？又不是石豔秋想要的效果。
劉婧然的表演倒是挺值得說一說的，不愧是拿過影后的實力派女演員，她對眼神、表情，甚至對眼淚的控制都達到了令人驚歎的水準！
她對“梁曉蓓”的演繹，在石豔秋看來是比較到位的，或許在片場還能激發出更出色的狀態。
但劉婧然的問題不是在演技上，她的形象不符合梁曉蓓的人物設定。
梁曉蓓是一個二十多歲、不到三十歲的年輕媽媽，而且還是女白領，身材應該是比較曼妙的，面貌也應該是比較靚麗的。
劉婧然都四十好幾了啊，容貌、面板都無法給觀眾一個“二十多歲”的感受，更別說她現在的身材也有點走樣，看上去也與“曼妙”一詞聯絡不到一塊。
不要小看“身材曼妙”的要求，這關係到《向陽而生》劇本里的一個很大的矛盾衝突——裡面的網路暴力情節就是因此而起！
所以石豔秋無法因為劉婧然演得好就選用她。
不過，這也是“梁曉蓓”這個角色遴選困難的主要原因。
石豔秋想要劉婧然這樣的演技，又想要二十多、三十歲左右的年紀，方芸紫這樣的樣貌，符合他要求的女演員簡直是鳳毛麟角！
不是說年紀小的好演員沒有，中國影視圈其實不缺少天才。
但這樣年紀，還長得好看的，不都是在演偶像劇嗎？誰會願意去演“媽”？誰又演得出當了“媽”的氣質呢？
“咚咚咚，石老師。”
李夢菲敲門進來。
她會是石豔秋想要的“梁曉蓓”嗎？
石豔秋只是看了她一眼，點點頭，眼瞼又低垂了下去。
顯然，石豔秋不這麼認為。
甚至還沒看李夢菲試鏡，石豔秋就已經下了定論。
不是說李夢菲這個人不行，石豔秋其實還是蠻欣賞李夢菲這個女演員的。
低調、專注，應該還要再加上一個“熱愛”的詞，因為早年就有很多關於她因為吊威亞受傷的新聞。
如果沒有對演戲的熱愛，石豔秋相信這麼漂亮的一個姑娘不會捨得將自己置於險境之中。
但李夢菲不適合梁曉蓓這個角色。
石豔秋看過李夢菲拍的作品，有演得好的，也有演得差的。
質量參差不齊。
不過，這跟她是否認真投入無關。
主要還是演技不過關，適合她的角色她就能演得很出彩，不適合她的角色她就演不出來。
梁曉蓓就不適合她，單是母親這個身份，石豔秋就認為李夢菲演不出來。
仙氣飄飄的一個女演員，哪裡演得了這樣一個接地氣的角色？
上個星期，李夢菲那邊託了關係要試鏡的機會，石豔秋難以推脫，再加上想到她形象氣質對於梁曉蓓的這個角色還算過關，也就給了她一次嘗試的機會。
這個跟方芸紫的情況差不多，方芸紫目前是她經紀公司力推的女演員，那個公司跟電影的投資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石豔秋因此給了她試鏡的機會。
......
“來吧，你把梁曉蓓在餐廳等待客戶的這場戲演一下。需要準備嗎？”
石豔秋很隨意地指了指面試間正中間擺著的空椅子、空桌子，跟李夢菲說道。
“不用了，導演，我現在開始吧？”
李夢菲不是第一次試鏡的新人演員，所以儘管感受到了石豔秋導演壓迫感十足的氣場，心裡也確實有些緊張，但還不至於亂了陣腳。
“開始！”
石豔秋點了點頭，後背往後一靠，雙臂抱在了胸前。
李夢菲沒有看他，只是做提著包走路的動作，三兩步就走到了椅子旁。
“謝謝，先給我來一壺茉莉花茶吧，等下再點餐。”
她手上好像接過了什麼，一邊翻著，一邊拉開椅子坐下來。
放包、拿手機看看資訊、放下手機翻了一下選單、接過茶壺跟服務員說謝謝，這些表演，李夢菲演得都很正常，甚至無實物的動作都做到位了，給人一種真的拿著手機或者選單在看的感覺。
這些是劇本里不會寫到的，李夢菲自己的設計，還是蠻有巧思的。
石豔秋看得不動聲色，他知道，女白領的這個身份，李夢菲演出來不難，關鍵還是後面。
李夢菲拉過來茶壺，準備拿起來往自己杯子裡倒的時候，她好像聽到了什麼，轉頭看去。
這一瞬間，時空好像凝固住了一般。
李夢菲沒有其他的動作，左手是拿杯的手型，右手是擒著壺柄的架勢，但停住了，一動不動。
她也沒有其他的表情，剛才很淡的笑容凝固了，眼珠子凝望著前方，同樣是一動不動。
這個一動不動，直接持續了一分多鐘！
坐在石豔秋旁邊的副導演都忍不住動了動自己的腦袋，感覺再這樣盯下去，自己也要僵化了。
還有一個導演助理不斷地轉頭看向石豔秋，他滿眼疑惑，想知道李夢菲是不是卡殼了？
這表演要是在網上看的話，他肯定會認為網路卡了，導致畫面停頓。
哪有人這樣演戲的？
你不把看到的東西演出來？不把看到的反應演出來？
但石豔秋也似乎卡頓了一樣，他一動不動的，目不轉睛地看著李夢菲那幾乎沒有什麼表情的臉，看得特別認真。
這讓導演助理捉摸不透了。他不敢出聲打擾，只能轉回頭去繼續看。
石豔秋顯然是看得出李夢菲臉上的微表情的，不管是有光芒偶爾閃動的雙眸，還是嘴角、鼻翼很細微的抽動，大導演都看到了。
他本來有些敷衍的想法一下子發生了轉變，注意力都變得無比集中！
李夢菲終於動了，她先是動了動半天沒眨過的眼睛，眨動的第一下，她看了一下地面，眨動的第二下，她看向了雙手。
好像是想到了自己正想要倒水一樣，她雙手動了動，左手拿近一點，右手作勢抬起。
但沒有抬起來，因為她漂亮的眼眸再次一閃，微微抬起頭看向了“窗外”。
這次，她的頭開始慢慢地跟著注視的目標在移動，可臉上表現還是之前的那樣——面無表情。
她在看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