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興山後,王五即率部前往荊州,第一站便是曾經來過的歸州。
帶所部一千騎兵打的前站,大隊人馬也就是從山裡轉移出來的傷員連同老弱婦孺跟在後面,由趙進忠、曹迪威帶領的另一千人負責保護。
張長庚以及隨員等都在後隊。
說是請總督大人代為照顧一下,實際是把張長庚塞在後隊充當“人質”。
投鼠忌器的意思。
這一點,張長庚也是心知肚明,但不點破而矣。
之所以如此安排,原因是王五害怕湖廣提督董學禮給他來一出“皖南事變”。
相較張長庚這個文官出身的總督,兵痞出身的董學禮無疑複雜許多,也就是非常狡猾,屬於老狐狸一條。
而且董學禮同順軍之間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那種。
因為這傢伙是順軍的大叛徒。
當年李自成在山海關戰敗後,局面其實並沒有多嚴重,因為整個北方都被大順控制著。
然而被李自成封為侯爵並佔據河南的董學禮得知李自成沒打得過辮子兵後,竟第一個向清軍投降,導致原本為大順所有的河南、山東、北直隸以及南直隸江北部分割槽域瞬間崩盤,搞得李自成無法在中原立足,也沒法堅守燕京,不得不撤往陝西、湖北方向。
任湖廣提督後,也是董學禮不遺餘力的對夔東明軍發起攻勢。
雖打不過明軍,但憑著“人海”戰術以及不斷的兵員物資補充,生生封死了明軍突入湖廣的可能。
雙方鏖戰數年死傷無數,當真是血海深仇。
如此,董學禮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他的死對頭們被清廷招撫,也不相信王五這個擊敗過穆裡瑪的明將真心歸降大清,故而才秘密調兵堵住王五回荊州的路。
王五曾多次暗示張長庚想辦法幹掉董學禮,但都被內心深處仍忠於清廷的張長庚拒絕。
老張最多做做其他人工作,讓他們聽從朝廷安排,服從總督軍令,不做破壞招撫大局的事。
其它的,老張眼下肯定是不願意的。
就是有個最起碼的底線。
真要配合王五殺掉董學禮,那他張長庚這輩子也別想從王五的賊船上下來。
心態就跟才上花轎的大姑娘差不多,得多通幾回思想才能徹底放開,所以王五也理解,便沒逼張長庚。
只能自己小心謹慎一些。
安全抵達荊州,別說董學禮了,就是巴布林這個荊州將軍,王五也不放在眼裡。
上回是真跟張長庚算荊州駐防八旗兵的賬,因為王五有絕對信心把荊州滿城給屠了。
京營八旗的褲頭都被他撕爛了,怕個吊。
一直以來他怕的是綠營,根本不是八旗。
歸州是南下途中補給第一站。
身為漢軍正白旗都統,又有權署的荊州總兵委任狀,歸州也沒有董學禮秘密調撥的親信兵駐防,進城還不是小事一樁。
沒想,這門一開始還沒開。
原因是當初王五曾命投降的道臺錢文濤、滿洲人努大海等扮作大兵誆騙歸州知州夏國恩、駐防綠營千總汪泰來開了城門,爾後將城中綠營兵給繳了械,走的時候還把歸州官庫存銀給洗劫一空。
所以當熟悉的面孔再一次來叫門時,夏知州和汪千總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城下的王都統到底是真都統還是假都統。
這次進城是不是又要給他們繳次械,洗次庫。
猶豫再三,最後還是開了門。
沒辦法,他們曾被帶進小黑屋中寫過悔過書和保證書。
在不確定王都統究竟是明軍還是清軍的情況下,個人利益肯定大於朝廷利益。
就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左右不過是些身外之物,還不是他們自個的,沒了就沒了吧。
“怎麼開的這麼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在城中要造大清反呢。”
王五進城後不太高興。
夏知州和汪千總只在那發愣,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
“叫衙門的人去發動百姓準備一萬人的吃食,”
王五自顧自的把工作安排後,又問夏國恩庫裡還有多少銀子?
夏知州忙陪著小心道:“回都統大人話,自打上回被都統大人打劫”
王五一聽這話立時不樂意了:“什麼打劫?我沒寫借條嗎?”
“是,是,自打上次被都統大人借走三萬兩後,衙門就一直週轉不開,不瞞都統大人,六房的月例賞錢都欠兩個月了”
一通囉嗦,夏國恩光在那倒苦水哭窮。
王五聽的不耐煩,問夏國恩庫裡到底有多少錢。
“你不說我就問別人,到時候你想說都沒機會了。”
言語間滿是威脅。
無奈,夏國恩只好交待剛剛收到湖廣巡撫衙門撥來的一萬四千兩,是用於境內夏季防汛工程的。
就是徵發百姓把境內幾條河流堤壩加固一下。
“你這好歹也是個縣級市,怎麼才這麼點錢的?”
王五皺了皺眉,他還不至於把歸州用於防汛的銀子拿走,但這次肯定也不能空著手走,畢竟他到荊州後處處都要用錢。
想了想吩咐夏國恩:“伱派人把城裡的有錢人,有功名的都叫到衙門來,讓他們給本官湊銀子,五萬兩,少一個子都不行。”
“五萬兩?!”
夏國恩和邊上的汪泰來臉都綠了。
這麼大筆錢,怕是那些士紳大戶不願意出。
“大人上回對民間不是秋毫無犯麼?百姓都說大人愛民如子”
知州大人覺得還是打打感情牌好,誇一誇又不要錢。
“那是我當明朝官的時候,如今我當的是大清官,秋毫無犯我歸順大清幹什麼?苦日子我在明朝不會過麼?”
王五一臉你們是不是有神經病的樣子。
“”
知州和千總聽的是目瞪口呆。
有道理歸有道理,但讓城中士紳湊五萬兩出來實在是強人所難,而且這銀子要是攤了下去,回頭那幫士紳有錢人肯定會跟他們鬧。
鄉里的縣裡有人,縣裡的府裡有人,府裡的省裡有人,省裡的朝中有人
能稱為大戶的,哪個是他們輕易敢得罪的?
這要是有人給朝中的親朋故舊寫封信,前程還要不要了?
事關自家前途,夏知州只能據理力爭,表現的還頗是激動。
“你這個知州倒是個好官,”
王五這邊本是越聽臉色越黑,但不知為何突然就是一緩,繼而和聲道:“五萬兩收上來後,我拿四萬兩走,餘下一萬兩你們分分。”
“喔?”
一直不敢說話的汪千總聞言渾身精神,胸脯一拍便道:“都統大人放心,他們要敢不湊銀子,卑職就帶兵到他們家去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