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早朝。
奉天殿。
朱允熞坐在最上方俯瞰著整個朝堂。
此次早朝，不同以往。
以前的他總是在充當棋子，又在扮演棋手，始終身在局中。
可這一次卻是他在佈局，看著被自己選中的兩股勢力，互相爭鬥。
不知不覺間，他竟然也站到了大明權勢的最高處，可以俯瞰原本不敢直面的藩王爭鬥。
猶記得當初為了自保。
不得不推舉燕王為儲君，但現在他卻能夠讓燕王為馬前卒！
這些，當初又有誰能想到？
而隨著身份、地位的轉變，朱允熞也越發有底氣應對一切變故，更是有把握去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從今日起，他再不是任何人的棋子！
而是俯瞰所有人，操控所有人的執棋者！
大明、天下、河山，盡負一身！
他朱允熞，一肩挑之！
再無任何人可依靠，因為他就是那最大的靠山！
朱允熞的心態已經在朱允炆和朱允熥事件之後發生了轉變，初步具備了帝王該有的氣質！
那股子天下捨我其誰的霸氣！
奉天殿內的群臣百官，也越發能感覺到朱允熞身上無時無刻不散發著的威嚴。
對朱允熞的態度也越發恭敬。
而不會因為他的年紀而有任何輕視。
不過今日，大家的重點還是集中在百官最前方的燕王和齊王身上。
這兩位都是漠南塞王出身，武略過人，自帶威儀。
都不是好惹的人物！
如今這兩位將要碰撞，那可當真是大事之中的大事！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宮人尖銳的聲音傳來。
拉開了早朝的序幕，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燕王和齊王身上。
只有朱允熞老神在在的俯瞰著群臣。
甚至還有閒心思，打量大臣儀容儀表的問題。
因為知道今日是燕王和齊王對決的場次，故而今日並沒有大臣上奏。
氣氛一時陷入了沉默。
但很快。
朱棣便向前一步，拱手道：“太孫，臣有事稟奏！”
並從手中取出一道奏疏。
“哦？”朱允熞就好像是不知道一樣，說道：“四叔有何事要奏？”
“你我都是一家人，但說無妨。”
態度甚是溫和。
齊王嘴角閃過一絲不屑，被朱允熞看得清清楚楚。
他這位七叔，怕不是在心底極盡嘲諷。
不過朱允熞並不在乎，齊王朱榑雖然有些能耐，可卻太過驕傲自大，最是討厭走這些形式。
喜歡直來直去。
還不喜歡聽人勸。
這等性格，對他來說反而是好事。
只要找對方向，便可以輕鬆拿捏他這位七叔！
得到朱允熞的許可，燕王朱棣繼續說道：“臣要奏告齊王朱榑！”
“身負贖田重任，可卻包藏私心，串通官員，利用職權之便，侵吞贖田銀兩，據為己有！”
“並聯合世家大族，沆瀣一氣，趁機兼併土地！”
“禍亂大明百姓！”
“此罪，按大明律，當誅！”
燕王朱棣怒氣衝衝的說道。
矛頭直指齊王！
半點沒有留情面，直接將齊王所做之事，全部捅了出來！
群臣頓時譁然！
他們知道齊王這次玩兒的很大，但卻沒想到，竟然玩得這麼大！
兼併土地，這可是歷朝歷代最為忌諱的東西！
而老朱乃是開國之君，說好聽點，那叫開局一個碗，說難聽點，那就是正兒八經的泥腿子出身！
對兼併土地，讓窮者無立錐之地這種事，是最為厭惡的！
但現在齊王朱榑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幫世家大族兼併土地！
這可當真是肆無忌憚！
膽大妄為！
朱允熞坐在上方，仔細觀察者百官的神情，其中驚訝者還是站了大多數。
看來這朝堂裡面和齊王串通勾結的人並沒有多到超乎他的想象。
大部分人還是不知道齊王所作所為的。
或者說，只知道齊王敢貪錢，沒想到齊王敢兼併土地。
但，戲還是得演下去。
“什麼？”朱允熞故意裝作一副震驚的模樣。
狠狠驚訝了一把！
然後瞬間轉為勃然大怒，切換得自然又流暢。
如果不是燕王知道內情。
怕是真的要被朱允熞給騙過去，認為他當真不知道齊王的所作所為。
熞兒又進步了啊……朱棣忍不住在心中感嘆。
當真是天生的皇帝種子！
“七叔，可當真有此事？！”
朱允熞向齊王質問道。
“孤將贖田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你，是因為你是我的七叔！”
“孤信任你！”
朱允熞一副痛心的模樣。
“你怎能如此！”
就朱允熞這表現，任誰看了也指摘不出任何錯處，十足表現出了一個被信任之人背叛的感覺。
便是老朱知道了此事。
也沒辦法對朱允熞有半點不滿。
反而還得心疼他一下！
群臣百官更是一個個站了出來，勸說朱允熞莫要悲痛。
先搞清楚事情是怎麼回事。
將局勢牢牢掌控在手中。
齊王不知不覺間，就陷入了劣勢，他甚至沒能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便是大義所在！
只要掌握了大義，再搭配權勢，便能無往而不利！
這就是朱允熞悟到的訣竅。
“斷無此事！”事到如今，齊王也只能矢口否認。
死不承認！
“四哥，你可不能冤枉我，你說我侵吞銀兩，兼併田地，可有證據？”
“莫要誣陷！”
齊王雖然陷入被動，但也試圖反擊。
只是他做事的風格實在是太囂張，朱棣找了幾天罪證，如今他的罪證簡直可以說是一抓一大把！
燕王朱棣見齊王死不承認。
忍不住冷哼一聲。
說道：“七弟，本王這裡你的罪證可不少。”
“人證物證俱在！”
“本王勸你還是認了的好，免得等證據上來之後，你的臉面掛不住！”
但齊王一開始就打算了死扛到底。
又怎麼會承認？
齊王這時候也冷靜了下來。
有恃無恐道：“四哥，本王說沒做過，就是沒做過！”
“又豈會害怕？”
朱允熞看著沒有絲毫畏懼的齊王，心中明瞭，齊王一開始行事就極為囂張，沒有絲毫遮掩。
顯然是不怕他們發現的。
而這些日子，根據蔣瓛的情報，齊王一直在籠絡諸多藩王。
還有一些朝臣、地方官員還有世家大族。
顯然，是想要靠著贖田一事構建出一個龐大的利益共同體，將他死保下來！
“看來我的決定果然是正確……”朱允熞在心中默默想著。
他心中一直有一個想法，將田地從所有人手中收回來，統一由國家來分配。
這才能真正做到，這天下人人都有田耕。
也能更加解放生產力，催生資本家。
但這個計劃，不僅需要很多、很多的錢，更是需要嚴格的執行，否則很容易將原本好的政策，變成壞的。
畢竟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只要有利可圖，下面的人做出什麼事情都不足為奇！
所以朱允熞才會刻意放任。
用這次贖田的事來打窩，釣一群大魚上鉤！
此後，便是一群小魚小蝦，翻不了天了。
這才能將收田一事進行下去……
“既然如此，那便請四叔將人證物證請上來吧。”
“也還請在場的諸位做個見證，若是當真誤會了七叔，也好還七叔一個公道。”
朱允熞順水推舟。
齊王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
但最後卻什麼也沒能說出口。
顯然，齊王內心深處，應當也是不想讓這些罪證出場的。
畢竟……他們做事是真的沒什麼顧忌。
罪證可以說是一抓一大把……
朱允熞看著齊王的神情變化不斷，最後化作堅定不移，心中大致有了明悟。
看來齊王這次是打算硬抗到底了！
只是不知道……他背後的利益共同體，到底有多龐大了。
朱允熞很是好奇！
同時，也等待已久！撒網這麼久，也該是收穫的時候了！
“傳人證！傳物證！”
很快，一件件書簡被呈了上來，同時被帶上來的，還有一群雜七雜八的人證。
其中有被欺壓的百姓。
又夥同官府的鄉老。
更是有縣衙的知縣，甚至還有齊王府上的下人！
一件件物證，一句句人證的證詞，在朝堂上被呈現，讓群臣百官，越發瞭解事情的真相和始末。
朱允熞能明顯感覺到。
不少大臣已經偏向了燕王這一邊。
對齊王的所作所為深惡痛絕。
但也有不少大臣不甚在意，仍在觀望。
齊王更是沒有絲毫表情，自始至終都不把燕王的這些人證物證當回事。
顯然，他是有恃無恐！
“齊王！”朱棣再次發難，呵斥道：“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敢狡辯嗎？！”
“太孫！”
“臣以為，必須嚴懲齊王！”
但就在朱棣向朱允熞請旨的時候。
周王朱橚、楚王朱楨、湘王朱楨，卻一同站了出來！
同時站出來的還有不少大臣！
齊聲說道：“還請太孫明鑑，此皆燕王一家之言，片面之詞！”
“實在是不足信也！”
其聲勢之浩大，幾乎站了群臣百官之中的三分之一！
甚至不少戶部和工部的人也站了出來。
為齊王作證！
朱允熞看著這些人終於忍不住跳出來，開心的笑了。
“哦？”
朱允熞輕笑著說道：“燕王的話不足信。”
“那不知道，百姓監督司的話，能不能信？”
“楊士奇何在？！”
朱允熞神情一轉，面色一肅。
收網的時候……到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