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註定不會平靜。
錦衣衛大隊人馬出動，自然瞞不了人。
秦王府邸。
“不好了，不好了，殿下。”
已過三更，朱樉仍在歌舞作樂，外面有人慌里慌張的跑了進來。
一衝進來，就跪地道：“四皇孫殿下調了錦衣衛的人們，屠了吳府，吳府所有人，一口未留。”
“什麼？”朱樉臉色大變。
這才過去這麼一會兒，他竟然就已經調查出黑衣人是吳家派出去的？
但旋即，他突然大笑了起來。
“他沒有請旨，沒有審判，就直接帶錦衣衛屠了吳家？”
“哈哈哈！”
朱樉突然仰天大笑。
“吳家也是大戶，在蘇州樂善好施，百姓交口稱讚，乃當地有名的積善之家。”
“他現在什麼證據都沒有查明，就帶錦衣衛屠了吳家。”
“我殺一個犯罪的宮人，就因為沒有經過審判，還被朝中那群該死的酸儒群起而攻擊，被咱爹罵得狗血淋頭呢。”
“他這可是屠了整個吳家啊！我看他要怎麼收場！”
“果然，終究不過是一個七歲的孩子而已，能成什麼事呢。”
“看來，也不用本王出手，朝中的那群人，就不會放過他。”
“我的乖侄兒，你拿什麼和叔叔爭啊！”
“哈哈哈哈！”
……
……
……
“四弟，四弟，可算是見到你了。”
朱允熞剛回到府中，便被二哥朱允炆抱入懷中，痛哭不已。
“我聽說你在城外遭了刺客，差點丟了性命，可將哥哥我急壞了。”
朱允炆的眼睛都哭紅了。
朱允熞看著他，從他的神情裡面，竟然看不到一絲一毫的虛假之意，仿若用情至真至切。
就連他都有點分不清，究竟是演戲，還是真的關心弟弟呢？
歷史上，朱允炆能得到老朱的認可，立為皇太孫，這份出神入化的演技，肯定是發揮了極大的作用。
這個哥哥，你可以懷疑他笨，懷疑他能力不強，但唯獨不要懷疑他的演技。
“我沒事，只是我的待衛，還有鶯兒都死了。”
朱允熞情緒很是低落。
“只要你沒事就好。死去的侍衛我會下令厚葬，朝廷也不會虧待他們的家人。”
朱允炆牽著朱允熞的手，輕聲安慰。
“鶯兒也是一樣的。畢竟只是一個奴婢而已，再給你安排幾個新人就是了。”
朱允熞抬頭，雙眸如明珠般耀眼，又一動不動。
他一字一句，道：“侍衛也是人，也是家人。有父母和兒女。”
“鶯兒不只是一個奴婢，也是一直照顧我的人，是我最好的朋友。”
朱允炆愣了一下，點了點頭，道：“二哥知道。”
“二哥以前養的貓死了，也非常傷心。畢竟，我那時天天逗它玩，和它耍，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在他眼裡，婢女與貓沒有什麼區別。
“可是，四弟，伱太沖動了，你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嗎？”
“你被人襲殺，應該稟告皇爺爺，讓皇爺爺派人去查辦。”
“你怎麼能自己帶兵，屠了吳家呢？”
“更別說，你也沒有證據，證實吳忘庚是那群黑衣人幕後的指使者。”
“你就這樣滅了吳家，朝廷百官會怎麼看，天下人會怎麼看？皇爺爺會怎麼看？”
他抱怨著，但語氣並不嚴厲。
“他們該死！”朱允熞只回了四個字。
“唉……”朱允熞重重嘆了口氣，跺了跺腳，似是恨鐵不成鋼道：“四弟，你這般聰慧之人，怎麼就不懂呢？”
“吳家人該死，你也不必急於一時啊。”
“當日你處理卜思北父子之事，何等冷靜？怎麼現在就衝昏了頭腦呢？”
“吳家有罪，自當由有司衙門查辦，有大明律法制裁，豈有你擅自帶兵去殺的道理？”
“錦衣衛的蔣瓛，也是膽大妄為至極。你才七歲，尚不懂事？他難道也不懂嗎？怎麼能任由你胡來呢？”
“你好不容易才得到皇爺爺的寵愛，若因此而失寵，就是因小而失大啊。”
一番長篇大論之後，接著又摸了摸朱允熞的頭，輕聲道：“你也別怕，咱們兄弟一體。”
“有什麼事，二哥總會幫你扛著的，大不了一起被皇爺爺責罰。”
“我現在立即進宮，去皇爺爺那裡，為你求情。希望他老人家不要生氣。”
朱允炆說完，便向著外面走去。
朱允熞望著他逐步遠去的背影，心卻不覺半分溫馨，反而越來越涼。
這演技，真的堪稱出神入化了吧。
若不是確認只有他能使得動方孝孺這樣的人，知道朱允炆還在設法打擊自己的名聲，偷自己的玉佩……今日這一番言行舉動，兄長殷殷關切愛護，如慈父般怒其不爭的神色，挺身而出的壯舉，恐怕也會令他感動不已。
難怪老朱那麼精明的人，都能被他騙過。
朱允熞嘆了口氣。
兄弟情深，這不只是表演給他看，最重要是表演給老朱看，表演給天下人看。
朱允炆走後，面前的朱允熥開口道：“四弟，我與二哥的看法不一樣。”
“我覺得你衝冠一怒，滅了吳家，做得很對。”
“堂堂男兒，還是天家血脈，豈能容人欺侮？光天化日之下行刺！”
“區區一個吳家，滅就滅了。”
“你做得很好，不愧是我朱家的種，不愧是我的好弟弟。”
朱允熞望著他。
有點不知道他這句話到底是真心實意，還是在另一個方向演戲。
“吳家並不是幕後真兇。”
朱允熞突然開口道。
“你說什麼？”朱允熥一怔，道：“那你為何帶兵屠了吳家？”
“吳家只是咬人的狗，殺人的刀。”朱允熞目光內精芒凌厲：“我真正要報仇的物件，是執刀之人。”
朱允熥神色一變，問道：“你知道是誰？”
朱允熞搖了搖頭，道：“還不知道。”
朱允熥吸了口氣，道：“不管是什麼人，敢行刺我大明的皇孫，就要付出代價。”
“四弟，你只管去查，三哥支援你。”
“你也別多想了，你受了驚嚇，又折騰了這麼久，想必也該累了吧，早些去睡吧。”
朱允熞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體驗過朱允炆的演技，他現在有點分不清真情與假意了。
天子之家，真的就沒有一點親情嗎？
朱允熥與朱允炆是否有不同呢？
他點了點頭道：“侍衛和鶯兒的仇，我是必報的。”
“我與他之間，不死不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