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明土改進入全面階段後。
第一個傳來捷報的,是浙江布政使司的台州府。
時任台州府知府的張繼先,給朱允熞送來奏摺,宣稱自己所治理的台州府已經成功完成土改。
所有百姓的田契皆已收回!
不日,便可將所有田契送回京師保管!
緊接著,浙江布政使司除台州府之外的嘉興府、紹興府、杭州府、湖州府等地也紛紛發來捷報。
浙江布政使司土改形勢一片大好!
朱允熞自然是大喜過望。
第二日早朝,朱允熞更是當眾稱讚浙江承宣布政使司辦事得力,只用了月餘時間,便將下轄11府1散州75縣統統完成土改。
其速度,甚至遠超京師!
朱允熞不由問道:“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左右布政使是何人?”
“竟如此得力?”
“孤記得,應當是王鈍對吧?此人曾出任福建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十年,經驗豐富,倒是位不可多得的重臣。”
布政使這個位置,說好聽點是封疆大吏,說難聽點,那簡直就是土皇帝。
如非小心翼翼、勤勉持正之人,不可能在布政使這個位置上幹這麼多年。
“稟殿下,王鈍已於洪武二十四年離任。”
“現任左右布政使乃是程乾、辛彥二人……額,此二人雖無大錯,但卻才幹平平,沒想到在土改一事上竟如此快速。”
一位諮政大臣回稟道。
朱允熞點了點頭,王鈍名聲不小,且一直連任布政使的位置。
故而他一直都以為浙江左布政使這個位置還是王鈍在擔任,不過洪武二十四年的事情,他有所疏忽,倒也正常。
畢竟他穿越過來的時候,都已經是洪武二十五年了。
而去年事情又一大堆,朱允熞根本來不及關注浙江左布政使到底是誰。
“嗯,看來,孤倒是可以放心了。”
朱允熞在聽到王鈍離任的時候,還想著讓徵召對方回來,繼續擔任浙江左布政使的位置。
不過現在看來,倒是沒這個必要了。
“傳令下去,命程乾、辛彥二人將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土改的經驗編造成冊,送到京師來,傳閱百官!”
“讓大家也學一學,看一看!”
先進經驗,自然是要分享,才能進步。
而隨著這道命令下去,不過五日之後,來自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土改的經驗便送到了朱允熞手上。
只是當他開啟冊子一看的時候。
卻忍不住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
震的茶水四濺!
“這就是他們所謂的經驗?”朱允熞怒氣沖天。
直接將這冊子仍在地上。
惱怒道:“簡直是胡編亂造,瞎寫一氣!”
這冊子裡面的內容,根本沒有實質性的要點,同時還有諸多錯處,與應天府、蘇州府,以及前幾個月京畿周遭地區的土改工作經驗完全不符!
可以說,裡面很多的內容都充滿了臆想!
根本不像是實際做事會遇到的問題!並且還存在過於誇張等問題!
讓朱允熞如何能夠不怒?
“殿下,可是有錯漏之處?”蔣瓛在一旁問道。
朱允熞情緒稍稍平復。
冷哼一聲:“這完全就是一篇哄三歲小孩兒的東西!根本沒任何可取之處!”
“還真把孤當成不明世事的小孩兒了?”
“蔣瓛,你速速帶領錦衣衛,去浙江給我查!”
“孤現在懷疑,要麼是程乾、辛彥這二人不把孤當回事,隨便寫了個東西來打發孤。”
“要麼……就是浙江承宣布政使司……根本就沒進行土改!”
蔣瓛目光一凝。
這兩種情況,無論是哪一種,都是天大的罪責!
只怕……程乾、辛彥二人,這次算是遭殃了!
“屬下遵命!”
蔣瓛躬身一禮,轉身退下,準備召集錦衣衛,前往浙江布政使司!
而在蔣瓛離去之後。
朱允熞又招來百姓監察司主管楊士奇。
吩咐道:“即日起,孤要你立刻前往浙江,調取紹興府、嘉興府、台州府等地民意!”
“孤要知道,浙江百姓的具體情況!”
“不得有誤!”
楊士奇儘管不甚明瞭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仍是立刻接受了朱允熞下達的命令,轉身出宮,同樣準備前往浙江。
緊接著,朱允熞又下達了最後一項命令。
“宣前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王鈍,入京覲見!”
“孤要在三日之內,見到他出現在京師!”
………………
三日之後。
御書房。
朱允熞終於見到了這位前浙江左布政使,從二品的朝廷大員,封疆大吏!
“老先生請坐。”
王鈍如今已有六十,在人近七十古來稀的古代,已經算是高齡。
也難怪會卸任左布政使的位置。
但看他的面容,雖然蒼老,但卻不顯得憔悴,眼神仍是剛健有力。
顯然,是人老心不老。
尚可用也!
“多謝殿下。”王鈍拱了拱手。
然後坐下。
頗有些誠惶誠恐的問道:“不知殿下急召老朽來,所為何事?”
朱允熞也不賣關子。
當即問道:“老先生可知最近土改一事?”
王鈍點了點頭。
說道:“此乃殿下所施行之德政,可稱千古之未有!”
“老朽雖辭居鄉里,卻仍是知道殿下為百姓所做之事,可惜老朽如今年邁,有心無力。”
“否則,甘願為殿下馬前卒是也!”
王鈍頗為遺憾的搖了搖頭。
恨只恨自己生得早了些,等朱允熞監國的時候,自己已經致仕離任,不再擔任浙江布政使一職。
未免讓人遺憾。
“老先生先行修養,日後這大明,仍有離不開老先生的地方啊!”
朱允熞自然不會放過這麼一個重臣。
大明幅員遼闊,光是京師有人才還遠遠不夠,地方上,更是得有人才!
這樣才能真正將朱允熞的意志貫徹下去!
“敢問老先生,你認為程乾、辛彥二人,才幹如何?”朱允熞又問道。
王鈍愣了愣。
沉吟半天,也沒能開口。
“這……”
朱允熞回過神來,這問題的確是讓王鈍有些不好回答,畢竟人家一個前左布政使,不管怎麼評價現左右布政使,都不恰當。
“老先生,但說無妨!”
王鈍這才緩緩開口道:“才幹平平,好大喜功,不可久為也。”
“請恕老臣直言,此二人,並不是浙江左右布政使上佳的人選。”
朱允熞心中大致有了答案。
這才將自己的推測,與王鈍說明。
王鈍大驚。
旋即也是忍不住痛罵道:“豎子!安敢如此也?”
“土改乃是關乎大明千古之策,此二人竟然也敢如此大膽!當真是該殺!”
“當逐層清查,決不能姑息任何一人!”
不必王鈍多說,朱允熞自然也不過心慈手軟,不過現在事實真相仍未查明。
朱允熞請王鈍來,也是為了提早準備。
如果浙江布政使真的有問題,那朱允熞就立刻排王鈍走馬上任。
去浙江繼續土改一事。
若無事,那自然是萬幸,不必讓他過多操勞,頂多懲治此二人一番即可。
“老先生,這些時日,煩請留在京師等候。”
“若浙江當真有變,還請老先生出任浙江左布政使,為大明之事,多多費心。”
王鈍起身,拱手道:“本該如此。”
“老臣承蒙陛下厚愛,出任布政使一職,已有十餘年。”
“今殿下土改又利國利民。”
“老臣自當全力以赴!”
朱允熞對王鈍的回答甚是滿意,這樣一來,無論浙江出了什麼變故,都能很快重整局面。
不會因此耽擱土改大業。
……
十日後。
錦衣衛和百姓監察司陸續傳來訊息。
一條條訊息送到朱允熞手中。
讓朱允熞的心也為之一沉,浙江承宣布政使司的土改果然有問題!
經過百姓監察司的走訪,楊士奇發現,浙江的土改流於形式,雖有宣告此事,並收走大家的田契。
可對於丈量土地,發放銀兩上,卻一再滯後。
官府朝廷只是一味的推脫,不予明確的回覆,但凡問及,便以京畿地區為例,再以太孫的名義擔保。
聲稱銀兩下發到州府,還需要走一系列的流程。
讓百姓慢慢等待。
諸多浙江百姓,因為離京畿地區較近,知曉過去的情況,心中也頗為放心。
而更是對太孫十分崇敬,願意相信官府。
故而並未生出民怨,甘心將田契送到官府手中,但卻仍有一部分私田尚未收回,田契仍在原主手中。
可浙江官府,卻在一段時間前,就已經將整個布政使司的田契送來。
稱其已將所有田地收歸國有。
無一遺漏!
“偽造田契,當真是好手段!”
朱允熞眼中冷意一閃而過。
根據錦衣衛的暗中調查,朝廷的撥款早就已經到了浙江布政使司,銀兩就在府庫之中堆積如山!
怎麼可能出現銀兩不夠或者遲滯的問題?
單純就是浙江布政使司的官員不願下發而已!
只是到現在為止,朱允熞仍不清楚浙江布政使司的動機何在,堆積如此之多的銀兩,又有何用?
直到蔣瓛自浙江歸來。
朱允熞才瞭解了事情的全貌。
“殿下,此次浙江之事,大體情況有二。”
“其一,浙江布政使司眾官員圖謀貪天之功,意圖騙過京師,以極速完成土改的假象,奪取政績。”
“以便官路亨通,升遷便利。”
“其二,浙江布政使司眾官員沆瀣一氣,貪圖財款,以偽造田契,收租放貸、甚至購買國債的方式不斷獲利。”
“光是撥到浙江布政使司的款項,至少有三分之一,被放給了諸多地主豪紳。”
“以賺取利息。”
“又暗中私自購買國債,用錢來生錢,給眾官員分紅。”
“更是偽造田契,意圖侵吞款項,欺壓百姓!”
“可謂是欺上瞞下,罪惡多端!”
朱允熞怒極反笑,這些人倒是頗有些聰明勁,知道錢也可以生錢。
可以把朝廷撥下去的款項截留。
再以各種方式把這筆錢給利用起來,只要如此兩三年,諸多浙江官員必定是賺得盆滿缽滿!
吃的滿嘴流油!
可這樣一來,浙江布政使司的百姓卻始終拿不到錢。
難免生怨。
而那些被偽造田契的百姓,就更是無辜!
但偏偏此事著實難查,只要一個恍惚,兩三年過去,朝廷的銀子發下去了。
民怨自平。
而拖欠瞭如此之久,那些被偽造了田契之人,只需稍加補償便可讓他們乖乖聽話。
只要操作得當,朝廷甚至可能根本不知道此事!
但可惜,他們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卻被朱允熞從從一側文書中看出。
畢竟,真的辦過事和沒辦過事,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哼,傳孤的命令!”
“即可派人前往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將一干涉案人員統統帶回京師!”
“孤要親自審理此案!”
隨著朱允熞一聲令下,無數錦衣衛從京師出動。
直奔浙江而去!
同時,浙江布政使司的事情,也逐漸在京師傳開……
翌日。
早朝。
當群臣百官見到朱允熞的時候。
發現太孫殿下今日的臉色很難看!
整個奉天殿都沉浸在一種肅殺的氛圍下,眾人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
紛紛等待著朱允熞開口。
悶熱的夏季,讓群臣忍不住汗如雨下。
殿外。
陰風怒號!雷鳴震天!
風雨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