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曾外孫幾個字的時候,顧家的兩位舅母眼神都一暗。
曾幾何時,她們也是有機會做祖母的,可如今,只能是守著屍骨和牌位過日子,期盼著她們的夫君和兒子能在夢中與自己相會。
想起來也是頗為唏噓。
熱鬧也就這麼兩日了,所以一家子時時都聚在一起,說說笑笑的,不過這一晚,邢昭倒是單獨出了門。
他在隨安城裡頭還有好些個兄弟,得知他要離開回去金陵城的時候,自然是要踐行一番的。
為首的自然是那顏家三郎,他性子爽利,所以朋友結交的也多,且他為人從不拘禮,因此和他能相處得好之人也個個如此。
酒桌上,幾人就開始推杯換盞。
如四舅母那般能喝的本就少見,因此在四舅母面前還很噓的邢昭,在兄弟們面前倒是挺能喝的。
酒碗一盞盞的下肚,臉上都是沒有多少醉意。
其他人尚在熱鬧之中,倒是顏家三郎摟著邢昭來了窗邊就說道。
“你小子這一回去,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呢,唉,咱們兄弟又要天各一方了。”
“這怕什麼的,我不來,你就不能去了?”
“你當我願意在這裡聽我家那老頭子天天的罵?哼,從早到晚,從上到下,我就沒發現那裡是他看得順眼的地方。”
聽到顏家三郎如此抱怨,邢昭倒是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只不過,二者不同的是威遠伯那是真心實意的嫌棄,而邢夫人更多的是恨鐵不成鋼。
想到這裡,二人就碰杯一下,幹了手中的這杯苦澀酒。
邢昭比之顏家三郎,多了幾分對家中的關切,所以酒入愁腸後,就對著兄弟說道。
“多想無益,你若真是鐵了心思要在你父親面前做出些事情來叫他瞧瞧,便別不要再拖了,你瞧我表哥,如我們這麼大的時候,他都在策州摸爬滾打好些年了。”
邢昭口中的表哥,自然是商霽。
而顏家三郎作為一個也想要從軍之人,自然是信服的,奈何,他便是有此夢,也無力。
當初他為著想要從軍,還偷偷跑去了徵兵處,誰知道威遠伯知道後就派人把他抓了回去就是一頓痛打,下手之重,將他右手臂給打斷了。
而後雖然醫治好,可只有顏家三郎知道每逢颳風下雨的那種痛感都意味著他此生不可能再有練武的機會了。
所以才這樣放任自流,既然做不成自己想做之事,那他就要和害自己的父親對著幹,做什麼能讓他臉上蒙羞,便做什麼。
邢昭是少數知道內情之人,所以也是嘆息這兄弟年紀輕輕的為著賭氣自斷前程許多年,總想著若是能將多年前的那個意氣風發的顏家三郎找回來才好。
顏家三郎眼中閃過些痛楚,但很快就被他給消化了。
再抬眸的時候,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對著邢昭就說道。
“廢人一個,談何努力,不說這些了,你有這點時間勸我,不如走之前給我組個局吧,叫顧家小姐也出來見見,伯爵府的帖子她都拒了三回了,硬是邀不出來一次。”
聽到他這話,邢昭就搖搖頭的說道。
“別想了,琅兒不是你的良人,待我後日出發的時候,是要將她和三伯母一併帶走的,隔著千山萬水的,便是你倆情意深重也沒用的,更何況她對你本就無意。”
“她也要走?為了躲我?”
“顏紹義,你臉皮也太厚了些吧,躲你做什麼?人家又不欠你錢,只不過她們出來的日子也夠久了,所以該回去罷了,正巧我也要回去,一道護送著也安全些。”
聽到這裡,顏家三郎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的,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突然就沉默了。
邢昭知道二人沒可能,尤其是這種時候,所以不忍兄弟深陷其中就提醒的說道。
“你還是好好看看隨安城裡頭的那些貴女吧,反正如你這樣的身份,多少女子削尖了腦袋要往上湊的,選個合適的就將就著過吧。”
聽到他這話,那顏家三郎冷哼一聲就說道。
“你倒是會勸人,那你怎麼也是一把年紀了不好好找個貴女,將就著過呢?”
突然被提及此事,邢昭的臉色上有那麼一點子不自在,但很快就閃過了,對著顏家三郎就橫眉冷對起來。
“說你的事兒呢,扯我做什麼?”
可顏家三郎卻知道不少內幕,湊上來就問道。
“還念著那人?”
突然間心事被拆穿,邢昭有些惱羞成怒,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就說道。
“你少在這裡攀蔑,她已經嫁人,如今連孩子都有了,別毀人清譽才是。”
“怕什麼,嫁人生子而已,照樣可以和離,你若喜歡就該去追,管這些世俗成見做什麼,本來你們二人就是命定的鴛鴦,非要跟我在這演什麼苦情戲呢!”
聽到這話,這回輪到邢昭沉默了。
想起過去的種種,眼中再也不是如在將軍府裡頭亦或者外人面前的那樣灑脫和自然,而是充滿了惋惜和嘆意。
如果時光能倒回到四年前,他是否會做出同樣的抉擇呢?
他不確定,可現在唯一知道的就是她過得很好,那自己就不該再去打擾了。
想到這裡,碗中酒又下一碗,對著顏家三郎就說道。
“今日不醉不歸!”
“喝!”
隨安城的夜晚,一片靜謐,可如他們這樣的貴公子所在之喧譁,倒也不止這麼一處。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還真是哪朝哪代都是一樣的嘴臉,並沒有因為大興立立宵禁,而有什麼變化。
同樣不被宵禁所束縛的,自然還有東宮。
今夜,太子與郭丞相和文先生商定好了一些事情後,就有些疲累的從書房走了出來。
本來是想去看看太子妃的,奈何半路上被宗良娣給截了去。
又是一夜縱情笙歌,鬧得四處不得安寧。
一大早的,太子妃尚未起身呢,就聽身邊伺候的嬤嬤說道,四位側妃都到齊了,等著要給太子妃請安呢。
“往日裡頭,她們可沒這樣勤快,所以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