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衷紀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完了聖旨上的內容,然後沉吟了片刻,接著就轉身向戚繼光拱手作揖起來:“既如此,晚生告辭!今日這話,也請戚侯當晚生沒說過。”
顏衷紀說著就先往外走去。
“怎麼了?”
楊燮和謝思旦等同來戚繼光這裡的人皆站起身來,一臉愕然地看著顏衷紀。
楊燮還問了一句。
顏衷紀突然苦笑:“我們的確想太多了,走吧,再待下去,也只是被當作笑話看。”
楊燮和謝思旦等聽後只得跟著向戚繼光告辭。
“慢著!”
但這時,戚繼光叫住了他們。
顏衷紀先停住了腳,且轉身拱手作揖,而小心翼翼地問道:“戚侯還有何賜教?”
“回去告訴你們背後那些人,和氏璧既然為秦王知道,那就只能是秦王的,從朝廷決定要開海開始,他們就應該接受朝廷對天下海利的安排,而不要想真的能一直瞞著朝廷!”
“要貿易只能正規貿易,不能走私,必須透過朝廷的稅關,另外得有貿易勘合,否則水師一旦變成海盜,劫了他們,到時候朝廷不會替他們伸冤。”
“另外,他們也不能去朝廷沒有準予通商的地方,一旦去了,被當成水師當成通敵奸賊處置了,朝廷也不會替他們伸冤,甚至還會替水師記功。”
“只要他們老老實實的貿易,合法的貨物本堂會還給他們,商鋪也會還給他們,最遲一旬;”
“如果違約,他們可以彈劾本帥;但是朝廷禁止貿易的貨物則要全部沒收!”
“本帥知道你們也沒人敢來認領,但是你們得告訴伱們背後的人,儘快把走私的合法貨物稅收補齊,別真的為了省那點稅銀,把走私的貨都不要了。”
戚繼光說後就揮手道:“滾吧!”
“你!”
“是!”
戚繼光在見了這些人後,就將俞大猷和陳璘一干將領請了來,且告訴了他們顏衷紀來談判的事。
而戚繼光在告訴諸在倭將領這事後就道:“俞老將軍和陳將軍是統領福建、浙江水師的,想必很清楚,這對倭貿易的海利有多豐厚,吾最近查封貨物也算是長了見識,一船貨物過來賺百萬兩原來也是可以有的。”
俞大猷和陳璘只是笑了笑。
兩人作為水師將領其實也參與過,自然也清楚。
但因為他們是武臣,受文官轄制,所以他們不能直接參與走私,只能從走私計程車紳集團那裡分一些好處,否則就會被彈劾治罪。
戚繼光也清楚,便繼續說道:“這就好比這裡有一桌好處的飯菜,以前是倭人和地方豪紳們分著吃,我們這些武人只會被分點殘羹剩湯。”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現在倭人沒資格分了,他們想和我們一起揹著朝廷把原本屬於的那份分給我們一些,讓這桌飯菜只有我們與地方豪紳們一起吃,相當於我們仍舊得跪著吃他們的殘羹剩湯,只是這次要分的得殘羹剩湯多一些。”
“這是在打發要飯的呢。”
陳璘這時笑著說了一句。
戚繼光也微微一笑:“君子不當重利,而同商人一樣!想必兩位將軍也是忠義輕利之輩,乃坦蕩君子!”
“而本帥這麼說,也只是打個比方,讓你們也知道一下這些人的嘴臉而已。”
“但是,就照著這個比喻來說,為什麼我們就非要這麼賤,而不知道把陛下請到這桌上來,讓陛下坐著先吃,我們和他們都一樣站著,等著陛下吃不完後,我們再分,陛下一個人總比他們那麼多人吃的少吧?”
“是這個理!”
“為什麼陛下連上桌的資格都沒有,然後還得等他們吃幹抹淨了,把一些殘羹剩湯給我們,我們成什麼了?”
俞大猷點了點首,然後問道:“成狗了嗎?”
“這裡的飯菜已經是朱家的了,不是什麼松浦大村家了,要當狗也是朱家的狗,不用為吃他們揹著朝廷在倭奴那裡偷賺來的吃食而再給他們當狗!”
陳璘這時說道。
“只是有菜有肉的都是他們,連廚子都是他們的人,沒他們,這桌飯成不了啊。”
戚繼光言道。
陳璘突然道:“那我們就聯合天子,用刀逼著廚子上菜上***賣菜賣肉的人賣!”
俞大猷等也點了點首。
“如此我就放心了,諸將軍都是明白人就好。”
戚繼光笑著說了一句,接著就又道:“他們說天子是東家,他們是管事,我們是打手,但也不沒有天子聯合打手換個忠心好管事的時候。”
戚繼光在與陳璘、俞大猷等達成一致後沒多久就收到了讓他回京的旨意。
戚繼光知道自己回京是要當國戚,是榮退,且已知道自己要被封國公,從此不能再領兵的失落感也就沒有出現。
於是,戚繼光也沒耽擱,或者找藉口拖延,在收到聖旨當日,就傳見了自己的部將陳子鑾和童子明:“你們給本帥找五百條健壯的倭狗,要會耕田的,公母各半,本帥要帶進京送人。”
“倭狗?”
陳子鑾頗為不解,忙拱手道:“還請大帥明示!”
童子明也道:“沒看見什麼狗呀?”
戚繼光一臉黑線,然後指了一下前面碼頭處一群正在明軍士兵監督下將一袋袋糧食搬下船的倭人道:
“那些不就是狗嗎,難道說,天子下過旨,也說他們東夷也是子民,是需要照顧其人格的人?”
陳子鑾和童子明這才恍然大悟,忙說明白了。
戚繼光見此搖了搖頭:“你們倆打仗都很勇猛,唯獨腦子怎麼就不怎麼靈光,記住,不要對這些倭狗太好,給他們口吃的就行,要把他們當畜生一樣馴服,以免他們會野性再次發作,又去我東南寇掠。”
“明白!請大帥放心,我們一定會狠狠的馴服這些倭奴!”
陳子鑾挺直著胸膛回道。
童子明也跟著點首,且糾正陳子鑾道:“是馴服這些倭狗!”
這時,俞大猷和陳璘也來送戚繼光,戚繼光便走了過去,與他們說話道別,且道:“這天下海利分配之權,在天子;如何分,也看天子怎麼分,這是鄙人與二位將軍達成一致的意思,鄙人這次進京,會轉達於陛下他們知道,請二位將軍放心。”
兩人頷首皆拱手道:“有勞!”
而道別後,戚繼光就離開了平戶,乘船回京。
而這時,華亭徐家,徐階已經同徐瑛和蘇松兵備兼管海防副使閔希琛等涉嫌走私通倭的官僚士紳,透過一名叫汪鼎擘的舉人,知道了顏衷紀等帶回來的關於戚繼光等不願意揹著朝廷與他們分利的事。
“他們說,是江陵已經促成了戚家與天家聯姻,他們已經無法再繼續勸戚元敬答應這事。”
汪鼎擘說道。
砰!
徐階手裡的柺杖突然摔在了地上,雙唇微抖。
徐瑛則忙親自撿了起來,喚了一聲:“父親!”
徐階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對閔希琛等訕笑著說:“讓諸位見笑了。”
“這不怪老先生,我們聽了也氣憤。”
閔希琛笑著回了一句,就道:“只是沒想到,他江陵早促成了此事,竟也沒寫信告訴老先生,另外也想不通,他為什麼這樣做?”
“他這是覺得自己張家已經不容於士林,就索性引強將為新勳戚,重新讓天子自己握刀,讓大家都別想日子好過!”
“反正他死後,也不在乎被抄家計程車大夫除了他張家還會不會有別的家。”
徐階說了起來,接著就嘆氣說:“江陵謀國,已臻化境矣!”
接著,徐階又滿臉期望地問:“你們說,天子會不會早就惡了他江陵,惡他奪權太甚,而不領他的情,給我們讓其自斷臂膀的機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