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的二舅李文貴因得知永平伯王朝輔有急事要來見他,也就只得讓人請來相見,但又在派人去請王朝輔來相見時,吩咐道:
「把桌上的果盤點心先撤下去!趕緊撤,別讓三姑爺看見!」
李文貴新納小妾曾氏不禁相問:「這是為何,三姑爺乃堂堂伯爵,來了後不至於連果盤點心都沒有吧,按理這要中午了,該給他準備一桌飯的。」
「你不知道,我這三妹夫是個來別人家除了吃個夠,還要往家裡拿個夠的主兒。」
李文貴說著就道:「而我李家的銀元也不是大風颳來的,何況按田地數目,還不及他一世襲數代的伯爵多呢。」
【鑑於大環境如此,
永平伯王朝輔娶了已故武清伯李偉的三女兒,所以,李文貴也就稱他為三妹夫。
而沒多久。
王朝輔一來,李文貴就笑著道:「不巧的很,今日果饌剛好被吃完了,還沒來得及讓府里人新辦,妹夫可別生氣。」
王朝輔打了個嗝道:「無妨!國舅爺有健脾胃的現成丸藥沒有,還請賞一些,我這心現在著實燒的厲害!」
「這就是你來找我要說的要緊事?」
「哎呀!」
「你怎麼流這麼多哈喇子?」
「真噁心!」
「這可是我請的蘇州香山幫名匠做的地面,連清洗都要用山泉水,你怎麼能在這上面流哈喇子!」
李文貴氣得直跺腳。
王朝輔道:「自然不是這件事,是有更要緊的事。」
「先別說那件事。」
李文貴說著就大聲喊道:「去取健脾胃的消食丸藥來,用李院判開的那種消食丸藥!」
李文貴說著就對王朝輔道:「你別動!就站在原地說,別壞了我其他地方的精裝地面。」
王朝輔只得站在原地打著嗝說:「香承寺被順天府的抄了,說是奉的皇命,想來是真的要整頓佛寺。」
「什麼?!」
「順天府吃了豹子膽嗎!也不先分分哪些佛寺能整頓,哪些佛寺不能整頓。」
李文貴大驚,不由得罵了起來。
王朝輔便將前後經過都告知了李文貴。
李文貴聽後呼吸更加重了起來。
而這時,李文貴的下人也將丸藥遞給了王朝輔,且端了茶水來。
王朝輔就著茶水吃了藥,且把剩下的幾包悄悄揣進了袖子裡後,就道:「現在唯有您國舅爺才能阻止這事,您向御馬監的國舅爺李公公說,讓他在太后娘娘面前提提此事,就說那徐民式一點也不尊重菩薩,借整頓佛寺開罪菩薩,是在斷我大明國運。」
李文貴點了點頭:「我這就去!」
……
「整頓佛寺既然是皇命,那這事我們就不能參與!」
御馬監掌印太監李進在知道這事後,就對李文貴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李文貴聽後頗為失望,問道:「這是為什麼,這京裡的佛寺廟庵一旦被整頓,我們也難免會跟著損失不少利的,就拿這香承寺來說,雖然是三妹夫的產業,但我們真要整頓我們的庵院,可如何是好?」
「得讓娘娘知道這事,好勸陛下讓他們住手啊!」
「至少得讓底下那些官知道哪些庵院該整哪些不該整。」
「人貴在知足!」
「陛下給我們那麼多認購劵,再加上以前的厚恩,夠我們李家富貴永享了!」
「這個時候就不要做出頭的椽子,別到時候什麼好處也沒了。」
李進則很是嚴肅地說道。
李文貴聽後想到皇帝這次給了他李家足夠的恩惠,的確也該知足,便就說道:「也是,現在這認購劵是能得不少利,庵院那點利是算不上什麼。」
「正是這個理。」
「有些人女幹猾的很,自己不滿朝政,卻每次都想讓我們外戚出頭!就是因為我們和天家關係近,覺得我們出頭,陛下不好丁是丁卯是卯,可陛下要是大義滅親做個樣子給天下看呢,他們能救我們嗎?」
「他們只怕還會落井下石!知道我們外戚一旦換了兩代就沒了勢,如果和我們還很近的陛下都不在乎我們的話,他們也就更加不必顧忌,而只會想著欺負我們這樣的外戚,從我們身上找補損失。」
「所以何必為他們出頭?」
「回去後主動把我們私創的庵院毀了!該還俗的還俗,該回府的回府,然後安排其他活計。」
李進說道。
李文貴嘆了一口氣:「也罷!」
然後,李文貴就問李進:「那你覺得我該怎麼回他們?」
「不能讓他們總算挑唆我們李家出這個頭!」
「就好比上次,明明邊軍冬衣造假不只我們一家幹,卻說是我們帶的頭,讓我們丟臉。」
「你就告訴他,到時候一起請言官上本奏說,清寺觀庵院有司奉行過嚴而乞停之,以免佛祖怪罪,而免使得時下京畿乾旱加劇,然後你不上本,只故意放出風,說我們李家會上這本。」
「也讓到時候有些人知道知道,別又想讓我們李家背一個滋擾朝政的罵名!反正三妹妹都沒在了,也不必考慮他王家的感受。」
李進說道。
李文貴點頭:「好!」
……
「真要上本?」
李文貴回來後就按照李進的建議,對王朝輔提起了要上本請停清寺觀庵院的事,王朝輔聽後頗為激動。
李文貴點了點頭:「沒錯!至少我李家是要上本,你們呢,難道不上本嗎?別到時候陛下只停清我們李家的寺觀庵院。」
「自然是要一起找言官上本,豈能讓武清伯府獨自承擔可能出現的龍顏之怒。」
永平伯王朝輔回道。
李文貴笑道:「這便是了,只要上本的多,再加上三弟在宮中說服娘娘和陛下,此事就必能成!」
於是,王朝輔便在回去後就行賄言官,唆使得御史周之翰和劉致中上疏彈劾徐民式奉行過嚴,殺無辜僧人無數,而恐會惹菩薩大怒,故請暫停清理寺觀庵院。
這本一上,內閣就票擬將這兩御史下詔獄嚴審,理由是結黨營私,攻訐朝政。
朱翊鈞自然也用硃筆批紅了票擬。
於是,這兩御史就下了詔獄,且很快就供認出背後指使他們的人就是永平伯王朝輔。
王朝輔也跟著被押了來詔獄。
一到詔獄,白一清就問他:「為何要指使御史上本,身為勳貴,竟將爪牙伸到了外朝?」
「這都是國舅爺的意思!」
「國舅爺讓我們這樣做的啊!」
王朝輔忙大聲辯解起來。
「胡說!」
「除了你唆使的這兩個御史,就沒其他的言官上本反對此事,可見你在撒謊!」
白一清厲聲喝著道。
王朝輔有種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感覺,但他也沒多久就明白了過來,而道:「好個武清伯府,竟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