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陛下,在倭國,因年年征戰,各邦大名盤剝又很重,而無暇耕作,故人賤若畜生,據臣查緝逆產時得知,光是在平戶,只西夷就因此擁倭奴達五萬之多,尤以女倭奴居多,皆因攻伐無常導致男丁大量戰死,而這些女倭奴多用作婢女,或直接被用為娼妓賣身賺錢。”
戚繼光這時說了起來。
朱翊鈞聽後嘆了一口氣,接著就道:“東夷奴酋非仁道之主,朕承天命,將來當伐之,以安天下!”
“陛下是仁德聖君,自然聽了這樣的事也還是心懷惻隱之心。然而,她們能做陛下的狗是她們的福氣,畢竟能在皇莊為陛下看莊,想必會比在倭國當人也好。”
戚繼光這時說了起來。
朱翊鈞點點頭道:“既然如此,且還是你自己拿俸祿買的,朕就全你這份忠心美意。”
“皇恩浩蕩,臣鞠躬盡瘁也難以報之,何況只是一些倭狗,陛下願意成全臣一二報答之意,臣內心歡喜的很。”
戚繼光這時繼續說了起來。
“退下吧,回去見見家人,朕就不留你在宮裡吃飯了。”
朱翊鈞現在是越來越喜歡這個會說話的歷史名將,也就笑著說了起來,且道:“夜晚天涼,賜卿大氅一件,以避春寒;另外賜卿蟒袍一襲,明日上政事堂用得著。”
朱翊鈞說著就讓內宦去準備。
戚繼光知道,自己這送的這些倭狗果然不會白送,忙叩謝在地,且在領了賞賜之物才出了宮。
戚繼光出宮後,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見了方逢時,且說起了他在倭國遇到的事,且道:“樞相覺得,他們接下來會善罷甘休嗎?”
方逢時聽後沉吟了片刻,道:“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不過,人要是太貪婪,只想著獨吞,會沒朋友的。聖人言,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公不必太擔心。”
“樞相說的自然有理,只是就怕元輔一直不還政,而生君臣嫌隙。”
戚繼光言道。
方逢時點點頭:“陛下已長,元輔的確到不得不還政之時,只是他還政之時,陛下能扛住天下不滿元輔者的反撲嗎?”
“這也是鄙人擔心的地方。”
戚繼光回道。
方逢時想了想就道:“到了思退思危之時啊,且看將來聖意吧,聖意若要退,那就都退!”
方逢時說著就戚繼光笑道:“公倒是不必太擔心,已經退了下來。”
“能提前榮退,是陛下隆恩,鄙人只恐德薄,承受不起。”
戚繼光笑著回了一句,就擰眉道:“鄙人只是為舊部們擔心,他們跟著鄙人南征北戰這麼多年,許多人還沒博得個封妻廕子呢。”
“這請公放心,陛下乃直追堯舜之君,當不會令賢才蒙塵、慢待國士的。”
方逢時說了一句。
戚繼光點首,見方逢時沒有接位張居正的意思,也就只得轉移話題道:“鄙人帶了些倭狗回來,聞知元輔和樞相都喜歡養犬,所以送了些到貴府,還望樞相收下玩吧,反正也不值什麼錢,算是土儀,皆用的是鄙人自己俸祿買的,未敢動官帑。”
“還沒用過倭狗呢,多謝美意。”
方逢時聽後笑道。
戚繼光又道:“元輔那裡,也請樞相代為轉送一些,將門不宜再見閣臣。”
方逢時點首:“放心。”
接著,方逢時就問:“公深夜來訪,而不回家,想必不僅僅是送狗來吧,想必是因貴夫人奉旨來京參加公主駙馬之婚事,而不敢回去?”
戚繼光拱手:“見笑了。”
“還是回去談談吧,別將來婚禮上鬧出笑話,畢竟這門婚事,我當初也是力主的,有意要貴府做國戚表率。”
方逢時勸了起來。
戚繼光頷首,也就不好久留。
“老爺,到了!”
一時到了自家在京宅邸前,戚繼光家丁就喚了一聲。
“這麼快?”
戚繼光說了一句,接著就道:“調頭,去山東會館。”
“老爺這是要過家門而不入嗎?”
“還是又有了外室?”
這時,王氏的聲音在外面傳了來。
戚繼光身子不由得一顫。
“見過夫人!”
外面的家丁們已經先跪了下來。
而過了好一會兒,戚繼光才掀開轎簾,諂笑道:“夫人說笑了,我怎敢再養外室,如今兒子都有五個了。”
“不還沒有滿意的麼?”
“你自己說的,還差能真正為國立功的。”
王氏冷笑著回了一句。
一旁的戚繼光眾子一時皆不由得垂首。
“沒那造化!幸賴天恩,且看得得了天家之脈後的孫輩們吧。”
戚繼光說了一句。
戚繼光眾子再次垂首。
王氏:“……”
接著,王氏就又道:“你放心,也因為得了這天恩,我不會跟你吵,也不會再去孃家,畢竟不是普通將門了,會讓做出國戚的表率來,宮裡娘娘已經傳了話,我自然明白的。只是,你也不能再沒事真把自己的世故圓滑當什麼本事,覺著他們就該跟你一樣,會在那些公卿面前搖尾巴!”
“我就說你這人說話難聽,什麼叫搖尾巴,這做官不就是要這樣嗎?做事要殺伐果斷,但做官要這樣,想殺伐果斷的機會都沒有!”
戚繼光反駁起來。
王氏突然何時不知手上多了一把刀,且抵在他面前:“我說話難聽?”
戚繼光見自己家丁腰間只剩下刀鞘,不由得罵了一句:“連自己的刀都看不住,活該現在還只能在我身邊當家丁!”
該家丁不由得失落地低下了頭。
戚繼光這裡則對王氏笑了起來:“夫人的武藝還是那麼好!只是夫人不是說,要與為夫以後舉桉齊眉、琴瑟和鳴,做表率嗎?”
“一不小心忘了。”
王氏回了一句,就放下了刀,然後道:“老爺且回府吧。”
戚繼光捻了捻額頭的汗,接下來就問起自己的戚家子弟來:“且都進來吧,向我說說你們在京裡都做了些什麼。”
……
次日,正巧是視朝之日。
春雨如針,宮牆盡溼。
戚繼光早早的起了床,披著御賜大氅與蟒袍,朝宣治門走了來,然後第一個站在待漏之處,兩眼眺望著外面,等人來。
因他是武班,也就在這後沒多久,就見英國公張元功與定國公徐文璧朝他走了來。
張元功見是戚繼光,就主動過來打招呼:“戚帥一向很少視朝,如今回京視朝倒也早的很。”
戚繼光笑著回道:“國公爺也很早。”
自從朱翊鈞即位之初,嚴辦了視朝不來或故意遲到的大臣後,文臣武將皆不得不認真視朝。
所以,這些勳貴也都來得早。
“戚帥這次著實宣了我皇明國威呀。”
這時,英國公則繼續說了起來。
戚繼光則道:“比不上國公爺祖上奉天靖難之功。”
“哪裡哪裡,戚帥祖上可是開國功臣之後,如今本人還是中興功臣,不是鄙人這等只靠祖上餘蔭而忝居高位者能比的。”
英國公聽後又笑著回了一句。
定國公知道英國公明誇戚繼光是中興功臣,暗奉萬曆是中興英主,也就在一旁附和:“這話沒錯,不是我們能比的。”
與此同時,定國公見戚繼光多披了一身大氅,也就問道:“這天不甚太涼,戚帥何故披大氅?”
“御賜的,不敢不披。”
戚繼光笑著回道。
定國公一怔,訕訕一笑。
這時,英國公也跟著不由得細看起來,且道:“這四金爪難怪看起來活靈活現的,原來是織造局的工藝!咦,戚帥還被御賜了蟒袍啊?”
“慚愧!皇恩盛賜,故不敢卻。”
戚繼光笑著回道。
英國公這下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