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纁因而看向了張學顏。
陳與郊也看向了張學顏。
但張學顏只呵呵一笑:「與吾何關?」
說著,張學顏就拂袖而去。
宋纁和陳與郊頓時油然而生出挫敗之感。
「都不勸勸我們的嗎?」
陳與郊忍不住問了一句。
宋纁則無奈地癱坐在了椅子裡,抱怨道:
「此公在內閣和樞密院面前一味順從,卻在自己部內霸道起來!吏部在這樣的人手裡,是別想回到昔日能和內閣抗衡的時候了。」
「是啊,部權不振,權臣就不會消亡,美美與共、以公議論是非的朝局就不會出現!」
陳與郊這時跟著說道。
宋纁則沒再說什麼,且在接下來真的寫了辭疏。
陳與郊也一樣。
朱翊鈞倒沒有挽留,準了他們所請,也準了張學顏廷推樞密使的提議。
最終,張學顏也的確把戚繼光的名字列到了廷推名單裡,因公卿和大臣們皆明白宋纁等沒有被挽留就說明皇帝更屬意張學顏的政見,便也都順勢都推了戚繼光。
朱翊鈞也跟著順勢將主推的戚繼光點為樞密使,使得戚繼光也就順利成為了大明第二任樞密使。
且在戚繼光被任命為樞密使當日,朱翊鈞單獨召見了他。
「朕記得卿祖上也是隨太祖立功而得世封,對吧?」
朱翊鈞在召見戚繼光後問了起來。
戚繼光回道:「回陛下,臣祖上本為太祖親兵,因有從龍微功,故蒙太祖厚恩,令襲登州衛指揮僉事。」
「也算是元勳,也合該由卿來替朕重振勳業。」
朱翊鈞這時說道。
戚繼光忙拱手,臉有奮色道:「臣不敢負陛下所望,定當竭力,即便粉身碎骨也不怕!」
「朕相信你不會讓朕失望。」
朱翊鈞笑著說後,就讓戚繼光退了下去,而他自己則又傳見了申時行,詢問申時行等關於募銀的事。
「啟稟陛下,根據徐侍郎報,新勘得的礦可募銀兩百一十三萬兩銀元,故內閣度支總司印發了兩百一十萬張認購劵,合計每張劵值價一兩銀元,而和根據所採得的礦利分利。」
「內閣題請陛下頒旨戶部以賣鹽引的方式專賣此劵!」
「另有具體認購劵實行條例,也由內閣制策司制定完畢,亦請陛下御覽,而準其以詔旨的方式頒佈!」
【鑑於大環境如此,
申時行倒也在這時已與王錫爵、王國光等商定好一切細則,且在說後就將厚厚的一沓題本遞到了御前。
朱翊鈞在張宏將題本放於桉前後,就翻閱了起來,看後就道:「甚好,照此擬旨便是。」
說著,朱翊鈞就問著申時行:「申師傅覺得,會有人願意認購此劵嗎?」
申時行沒有直接回答。
朱翊鈞因而笑著問道:「這還需要猶疑嗎?」
「啟稟陛下,開塞外礦利固然是令天下人知道天下蠻夷之地非無可取之利,是利國利民之舉,但正因為利國利民,就會使新禮更加深入人心,而如此,對於想讓民循舊禮而只能依賴土地者,必不願意。」
「故一旦此劵發行,可能物議非從廟堂之聲,何況上千年來,士民對露財於官府這方面是謹慎的,而寧相信佛寺道觀,也不相信朝廷,已是常情,皆因官府的確會仗權欺壓而使士民對朝廷官府的信任是不及是佛寺道觀的。」
「所以,可能認購這事,難以速成,需漸漸讓天下士民放下戒備,知道朝廷
官府是真心要與其共贏。」
申時行這時奏道。
朱翊鈞點首:「朕知道,自寶鈔大壞和鹽政大壞後,朝廷募銀於民,是不宜操之過急,令認購的人少,甚至沒有人認購,也不能下嚴旨強逼;只是卿的意思是不是,會有不願意讓百姓可以不依賴土地者,而強行阻止這事順利進行?」
申時行拱手稱是,且道:「在這之前,廣有良田者不是不知道礦利,而是知道開礦,必損舊禮之根基也!蓋因依賴土地者,必依賴舊禮,使良田最多者可永為權勢最貴之人。」
朱翊鈞點了點頭:「若只是攪亂物議倒罷了,別圖窮匕見就好。」
申時行道:「陛下說的是!如今且看薊國公。」
朱翊鈞點頭未語。
而戚繼光這裡在退下後,就開始思忖著接下來在整頓勳業方面該從何處入手。
戚繼光想了一夜,最重決定先去京營看看。
不過,待次日一早,戚繼光的轎子剛到京營,京營大門兩側的民房內就突然出現大量白煙,且銃響不絕。
戚繼光的轎子頓時被打成了篩子。
守在兩側街道的兵丁皆大為驚訝。
已出來相迎的京營參將王如龍和提督徐汝誠頓時就面如土色。
「樞相!」
徐汝誠最先反應過來,而忙跑過來,扒開了轎簾,然後就見轎子內什麼都沒有。
徐汝誠笑了起來,大聲道:「沒事!樞相沒在這裡!」
「快抓刺客!」
王如龍這時聽後也反應過來,忙帶人去抄拿,沒多久,他的麾下官兵就抬來十多具屍體,皆著京營士兵裝扮。
徐汝誠一時額頭直冒冷汗。
王如龍更是呆滯在一旁。
徐汝誠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且忙吩咐道:「快查其名,如實上報!」
「薊國公請提督興安伯回官邸議事!」
而沒多久,戚繼光親兵朱雍策馬跑來,舉著令旗喊了一聲。
徐汝誠只得先騎馬回了官邸大院。
戚繼光在徐汝誠來後,就穿著一身半舊袍子,迎了出來,道:「果然,有人不想我當這個樞密使!」
徐汝誠忙先朝戚繼光拱手:「幸而薊國公智謀無雙,不然,國失柱石也!不過,今天這事,薊國公明鑑,真的不是鄙人所為,鄙人無理由不願意看見武勳掌軍機,即便這武勳不是自己。」
「我知道不是公所為。」
「公豈會敢這樣愚蠢的事。」
戚繼光說著就看向已經自殺的這些京營士兵:「連這些士兵其實也不必查,他們的真正來歷是查不到的,只是這京營還真是魚龍混雜,什麼人都塞到了這裡面,表面上看都是身家清白的,誰知道是不是豪族放出府成家立戶的忠奴。」
「公說的對,這一切都是針對你為樞密使來的。」
「公要不還是辭了此官?如此,或許什麼事都沒有了!」
「因公是武勳,我也是武勳,我才敢說這樣的實話,這百年多來,我們武勳不是沒有人想著掌軍機,重現昔日榮光,只是碰此線,必遭橫禍呀!」
「他們看在天子的面上,其實已經很容忍公了。」
「或許今日不僅僅是殺公,也是想著若殺公不成,也給公和後面的武勳一個警告!比如眼下聖卷正隆的寧遠侯長子!」
這時,徐汝誠不由得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