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皇叔?
難道多爾袞也裝死出家了?
在哪座廟裡?趕緊去請啊!
索額圖、福全都一臉詫異地看著布木布泰,布大媽則用小眼睛瞪了兒子一眼:“福臨,我可沒辦法變出一個多爾袞來幫你和玄燁。”
順治大和尚苦苦一笑,道:“額娘,您誤會了,我可沒想過讓多爾袞再活過來收拾殘局。就算我有這想法,他也活不過來啊!
我的意思是玄燁現在被吳應熊困在西安離不開,所以需要皇阿瑪攝政王來幫他主持大局,才能帶著咱大清度過眼前的這一劫。要不然他這個皇上人在西安,外頭的奏章很難往他手裡送,他的詔令也很難往外傳,時候一長,各地還不亂了套?”
“的確得有個人替玄燁主持大局”布木布泰點點頭,“可是誰能來當這個皇阿瑪攝政王呢?你那幾個還在世的兄弟一個個都是混吃等死的主兒,看著也不像能當攝政王的。”
皇太極還有幾個兒子在世呢,有老四葉布舒,老七常舒,老十韜塞,但他們三個因為老媽地位太低,都是不值錢的庶妃,所以就隨隨便便封了個輔國公應付著,也沒有入八分(獲得佐領)的資格。沒有佐領就沒有直屬的奴才團,沒有封王就沒有王府護衛,就一光棍公爺,沒有人幫襯,自然不容易混出道。
“額娘,”順治大和尚搖搖頭道,“您又誤會了。這個皇阿瑪和攝政王是兩個人,皇阿瑪當然就是我!我本就是玄燁的阿瑪!理所當然要幫他一把。
至於攝政王,當然就是福全了.我和福全加一塊兒,還比不了一個多爾袞?”
“啊,原來是這樣啊!”布木布泰看了看一身和尚打扮的順治,又瞧了瞧看著就不太聰明的福全,心說:還真比不了.多爾袞那可是‘大聰明王’,可會算計人了!他身邊還有個打配合的勇猛王多鐸,打仗一把好手。他們哥倆一個陰險之極一個勇猛無敵,你倆怎麼比?
雖然知道福臨加福全這兩兄弟(都是福字輩)不,是爺倆,怎麼都比不了多爾袞和多鐸,但現在沒有多爾袞和多鐸,只有福臨、福全。
“福臨,那伱倒是和我說說,你打算怎麼幫玄燁?”布木布泰問。
“額娘,”順治大和尚道,“您知道咱們大清如今的災禍是因何而起的嗎?”
“因何?”布木布泰想了想,嘆了口氣,“還不是因為玄燁削藩削得太急躁了,如果再熬個十年八年,等到吳三桂那老東西被老天爺收了,就不會有如今的局面了。”
順治搖搖頭,道:“額娘您說錯了,即便再晚個十年,等吳應熊即位後再削藩,一樣會有大亂.這亂子搞不好更大!
您看看那吳應麒、吳國貴、吳應熊,還有吳世琮、吳世璠、吳世珏打仗的能耐,哪裡不如吳三桂了?況且,咱們的八旗子弟這些年在過什麼日子?吳三桂平西藩的子弟又在過什麼日子?咱們八旗子弟人口增長了多少?他們平西藩又是怎麼生孩子的?”
布木布泰輕輕點頭:“福臨,你現在說的和玄燁當時說的差不多.他也覺得拖下去三藩的勢力會不斷增大!而朝廷這邊則有可能越來越弱!”
順治笑道:“那是必然的!三藩越來越強,朝廷越來越弱,其實都是早就註定的早在多爾袞帶著大部分八旗子弟定居北京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
布木布泰明白兒子說的是怎麼回事兒,只是沉默不語。福全還不大明白,就低聲問了句:“阿瑪,這話怎麼說來著?咱們八旗子弟定居北京不是好事兒嗎?北京多好啊!怎麼就註定會越來越弱?”
順治大和尚搖搖頭道:“八旗子弟都聚到北京只是方便朝廷掌控,只是為了架空大小旗主,將他們手裡的牛錄都集中到北京,放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再由八旗各都統衙門去管束。
這實際上就是收了大小旗主們的封建之權,把他們從一方諸侯變成了朝廷的親貴。這個路數,其實和趙匡胤的杯酒釋兵權是一樣的!
所以咱們的八旗子弟在定居北京之後,就慢慢地變得有點像北宋的汴梁禁軍了.雖然不至於和北宋汴梁禁軍一樣弱,但北宋禁軍人多啊!可咱們的八旗子弟才多少人?
而吳三桂他們這些人因為保留了藩鎮體制,就發展成了定難軍這樣的藩鎮!福全,你想想當年大宋朝打定難軍李元昊的時候多費勁兒?”
還別說,這順治對於八旗軍制演變的底層邏輯還是非常清楚的,畢竟他也算當事人之一嘛!
“皇阿瑪,那咱們該怎麼辦?”福全真有點急了,“現在咱們要對付的可不僅是一個吳三桂,還有個朱三太子、李自成、耿精忠、劉進忠、王輔臣、鄭經.逆賊真是越來越多了!”
順治大和尚道:“福全,你不要著急!其實對付這些個反賊的招兒,史書上都已經寫好了!”
一聽順治大和尚提到史書,福全的頭就有點大了!這個皇阿瑪不會是要查我的功課吧?史書什麼的我可不大愛看這玩意兒玄燁喜歡,時不時就捧一本史書在那裡琢磨,一會兒說鰲拜這樣的權臣在歷史上總是禍國殃民,必須早點剷除!
一會兒又說歷史上的藩主、藩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如果不及早剷除,將來一定會搞出大清版的七國之亂、八王之亂、安史之亂等等.
可是現在看看,好像玄燁被那些史書給坑了,有那功夫還不如當個荒淫無道混日子的昏君呢!
想到這裡,福全皺著眉頭就問:“皇阿瑪,您就別藏著掖著了,您有什麼高招就和孩兒直說吧!”
“唉,你啊,就是不讀書,連這個都不知道!”
說著話,順治就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這個長子不怎麼喜歡讀書——這就是個熊孩子,絕對是親生的!而玄燁打小就是神童.也不知道像誰?
“福全,”順治頓了頓,又道,“我和你這麼說吧,掌權的學問啊,就在於有抓有放.什麼權都想抓手裡是不行的,什麼時候都想要抓權也是不行的。”
“哦,我明白了!”布木布泰說,“福臨,你說了半天不就是要把之前好不容易收上來的權再下放了嗎?這事兒玄燁其實已經在做了!”
順治大和尚點點頭,道:“玄燁是個聰明孩子,他當然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他除鰲拜、削西藩的目的都是為了抓權!和多爾袞讓大部分八旗子弟都定居北京的目的是一樣的。
而在後來在四川被吳三桂打蒙了以後,他又開始放權,譬如讓常寧去當盛京將軍,讓你當北京留守,讓嶽樂主持兩江、浙江、福建軍務,都是在放權。這放權可以讓下面的人便宜行事,也讓下面人有機會往自己口袋裡多裝一點,這樣打仗的勁頭也可以稍微足一點.畢竟丟了地盤可就什麼油水都撈不上了。不過玄燁放權的動作還是慢了一點,力度也不夠大。”
“還不大?”布木布泰嘟噥道,“我看已經挺大了!”
“額娘,”順治笑道,“那得看和誰比.比起明朝的放權速度那是強太多了。
但是和金朝在遷都汴梁後實行的九公封建,蒙元在入侵中原時所封的漢人世侯相比,那就差多了。
而且金朝和蒙元都是放權給漢人,而且力度頗大,所封之公候都可以開府建衙、任命官吏、征斂賦稅、賞罰號令.幾乎是一放到底了。
除了實際上早就失控的廣東、湖南等處,玄燁在其他地方只是放權給滿人,還都只是在形勢岌岌可危的地方一點兒一點兒的放。”
“那你要怎麼放?”布木布泰問。
“當然是大刀闊斧的放!”順治大和尚道,“即便不照著封建九公的法子來,也得照著唐朝廣設節度使的辦法搞。不僅要在已經大亂的兩江放權,還要在眼下還沒大亂的河南、山東、山西設立節度使,而且還要任命漢人將帥為節度使,依靠他們的力量去和朱三太子、吳三桂周旋。
另外,給福全、常寧放權的力度也要再大一些!福全可以當攝政王,總攬朝政,都督內外諸軍事,再加上直隸總督,察哈爾和土默特總管。常寧當議政王,盛京將軍,關外總督!”
“這放得是不是太猛了?”布木布泰看著兒子,“你這哪裡是放權,簡直是把大清朝給拆了!”
“怎麼就拆了?”順治大和尚說,“額娘,您看這個直隸加上漠南草原,那是在福全手裡。關外老家由常寧看著。兩江富庶之地,由嶽樂和傑書一東一西看著。關隴那邊由玄燁頂著。這些地盤都在咱們愛新覺羅家的人手裡捏著。放出去的只是河南、山東、山西這幾塊也不必把整個省都放出去,只要在緊要之地放個節度使即可。
而且這幾塊地咱們還可以放給最靠得住的漢將,福全,聽說你手下有幾個相當堪用的漢將?”
“有,有,”福全說,“九門提督兼巡捕五營統領張勇,練兵大臣趙良棟都是既忠心,又可獨當一面的漢將。”
順治大和尚點點頭:“還有范文程家,李永芳家也都安排一個節度使聽說范文程家的老三範承勳,李永芳的孫子釋迦保都還堪用,而且範、李兩家都有世管佐領,家裡的奴僕都有好幾百家,手下一定有不少可用之人。”
“張勇、趙良棟、範承勳、釋迦保”福全掰著手指頭數了數,“那就是四個節度使了!擱哪兒好呢?”
一直跪在那裡沒怎麼說話的索額圖插話道:“太上皇,攝政王,要不先在河南擱倆,山東擱倆,山西屬山陝總督莫洛管轄,莫洛現在正在太原,不如就讓他在太原開府。
另外,山西還有許多晉商,為咱大清入主天下出力頗多,如果吳三桂或朱三太子打下了山西,那八家皇商一定保不住。如果.攝政王讓他們興辦團練,他們一定會破家舍財,全力以赴的。”
“這就叫上攝政王了?”布木布泰眯著小眼睛瞅了眼索額圖,“是不是急了一點?福全可還不是攝政王呢!”
說著話他又看了眼兒子。
福臨笑道:“索額圖,你的法子不錯.這莫洛我也認識的,辦事還算恭謹。”說到這裡,他又稍稍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怎麼讓福全當上攝政王,“至於福全的攝政王,要不我寫一封遺詔吧!”
“遺詔?”布木布泰瞅了眼兒子,“福臨,太上皇的旨意稱遺詔?”
“不,不”福臨擺擺手,“額娘,我可不當什麼太上皇一國二主的,不是給玄燁添麻煩嗎?我就繼續當我的出家人.哎呦,皇后,愛妃,你們別太用力捏貧僧,貧僧的意思是當一個在家的出家人!”
兩個緊緊拽著福臨,就怕再次失去他的蒙古大媽這才鬆了口氣兒,露出了滿意的笑臉兒。
“那你一個在家的出家人怎麼就下遺詔了?”布木布泰還是沒明白。
福臨笑道:“額娘,我的意思是這個遺詔的日期就寫我禪隱之前的日子。我禪隱之前是皇上,皇上的遺詔才能大過皇上的聖旨,才能封攝政王.要不然就算是太上皇的旨意也不能大過皇上的聖旨啊!”
還別說,這福臨還是挺講究的。他可不能製造一國二主.大清現在夠亂了,如果再來個太上皇、皇上“父慈子孝”,那就別掙扎了,亡國算了。
所以他乾脆補一張遺詔.順治帝遺詔肯定大過康熙的聖旨啊!
康熙就是因為有順治帝遺詔才當上皇帝的不是?
現在順治再補一張秘密的遺詔,就說萬一康熙不能理政,而他的兒子又小,就讓賢良忠誠的裕親王福全來當攝政王!
這皇阿瑪多周到啊!
康熙要知道了一定挺感動的。
布木布泰想了想,也只好點頭了:“行啊,就這樣吧不過咱們可不能不管玄燁的安危,他現在被困在西安城裡頭沒法脫身呢!”
福全這個好哥哥知道自己的攝政王穩了,也開始擔心弟弟康熙的安危了,於是就問順治和尚:“皇阿瑪,那咱們下一步應該怎麼把皇上從西安救出來?”
“救?”順治大和尚搖搖頭,“不是救,而是解西安之困,堵吳應熊的退路。這是軍務上的事兒,為父也不太明白,你去和趙良棟、張勇他們商量吧!不過你得千萬記著,這次絕對不能冒險.咱們的實力有限,還得留著以備萬一呢!”
福全點點頭,深以為然,“兒臣遵旨!”
西安,大清皇帝行在。
這座關中雄城實際上並沒有被吳應熊團團包圍,因為吳應熊的兵力太少,不過四萬幾千人,而且還挺分散的,根本不足以圍困西安城,他對西安的佈署充其量只是“看守”。
不過康熙暫時也無力打破這種看守——吳應熊、吳世璠控制了西安周遭的幾座縣城和要地,康熙如果想打破這些要地,少不得打上幾場傷亡慘重的攻堅戰。
而現在,康熙手頭的兵力有限,打不起這種攻堅戰。但如果不攻堅,而用圍困的辦法,就怕其他幾處沒有被圍的吳兵會撲上來野戰。
所以康熙現在就在和吳應熊對峙,他也還能有一陣沒一陣的和福全還有河南、山西、山東、直隸、兩江、浙江、福建等地保持聯絡。
而布木布泰拿出順治的遺詔(墨跡未乾的遺詔),冊封福全為攝政王,總攬朝政,都督內外諸軍事,加直隸總督,察哈爾和土默特總管後沒幾日,這個“好訊息”就傳到西安了。
“皇上,皇上,出大事兒了”
“皇上,皇上,不好了!“
給康熙帶來壞訊息的是他的老師陳廷敬和熊賜履,兩個平素裡面還算鎮定的漢臣,今兒幾乎是兩個地盤撲進來的,其中陳廷敬手裡還拿著一份剛剛收到的北京邸報抄件——西安也有一份,不過他倆用不著看。
康熙正彎著腰在御案邊上看一河南形勢圖——他正琢磨著接下去的中原之戰要怎麼打呢?
光是逼退吳應熊、吳世璠父子是不夠的,得想辦法全殲他們父子的軍隊!
可是這不大好辦!
心情正不好的時候,康熙突然聽見底下人說“出大事了”、“不好了”.他馬上就緊張了,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的兩個老師。
“出了什麼事兒?”康熙問。
“皇上.”陳廷敬道,“裕親王因為一份先帝的遺詔,現在已經當上我大清的攝政王了!”
“什麼?遺詔?攝政王?”康熙一愣一愣的,“誰的遺詔?”
“是先帝世祖章皇帝的遺詔!”熊賜履又急又快地說,“應該是真的是太皇太后主動拿出來的。先帝在遺詔上說,如果皇上無法理政,就由裕王福全來臨朝攝政!現在皇上被困,太皇太后就把這份遺詔拿出來了!皇上,您看這事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