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佑明起點

第六百二十九章 朕是不是暴君,也要看卿等表現!

爐火正旺的明堂內,在李汝華這麼一說後,許多人都忙看向了他,不少人甚至為他捏了把汗。

而朱翊鈞在聽李汝華這麼說後,先是擰眉沉思了一會兒,隨後便淡淡一笑問道:“怎麼,你覺得會有人為此要弒君不成?”

“陛下可忘武廟、世廟出京舊事?”

這時,李汝華忙問了一句。

武廟即正德皇帝,歷史上出宮後發生了清江浦落水染病的事。

而世廟即嘉靖皇帝,歷史上則在出宮後發生了行宮起火的事,且若不是陸炳救得及時,差點被燒死。

雖然這兩件事都未有實證證明這裡面有什麼陰謀,但都說明了皇帝出京的確有很大的風險。

所以,李汝華也就以此提醒朱翊鈞。

朱翊鈞聽後變了臉色,隨即再次一笑:“真有人不怕九族被滅嗎?”

“陛下,殺黨馨之人可有畏過九族?”

“哱拜等可有畏過九族?”

李汝華連聲問道。

歷史上,黨馨的確被中下層官兵所殺,當然。這種巡撫大員在明朝被譁變的官兵殺掉的事不只一起,這也的確能佐證李汝華的說法,的確有人敢在被逼到絕境時鋌而走險。

另外,哱拜也在歷史上敢造反,也是敢豪賭的人,現在也佐證著李汝華勸朱翊鈞停止查下去的觀點。

朱翊鈞只冷聲問道:“怎麼,地方上的豪右惡官是做的有多過分,就這麼怕朕繼續私訪下去?”

“陛下,代天子巡狩地方是臣等職責,這些事本由臣等有欽差職責之官來做就是,縱容是臣等為此犧牲了性命,也算是死得其所!”

“但陛下乃萬金之軀,不能親身涉險啊,而替了臣等的職責呀!”

“如此,顯得臣等還有何用處?”

李汝華很激動地說了起來。

“照卿所言,朕的江山還真是處處刀山火海,朕是身處敵國乎?”

朱翊鈞問了一句。

李汝華回道:“陛下以一人獨治天下,本就如同天下人人之仇敵,蓋因天下之賊若殺陛下,則就可震動天下,毀了國運;雖有天大的禍事,但也會有天大的機遇!”

說著。

李汝華就痛聲言道:“陛下,天下不缺豪賭之人啊!”

接著,李汝華就又舉起奏本道:“另外,臣劾首輔申時行、樞相戚繼光等慫恿陛下親征,擾亂天下,居心不良,而請陛下嚴懲其罪!”

朱翊鈞讓田義把李汝華的奏疏接了過來。

李汝華滿臉期待地看了過來。

而戚繼光和王錫爵倒是不動聲色。

這時,朱翊鈞只拿起硃筆,直接在李汝華的奏本上畫了個叉。

李汝華因此目瞪口呆。

朱翊鈞則把他的奏本擲到了李汝華面前:

“等你到了他們這個位置,會知道他們為何這樣做,也會知道朕為何這樣做!”

“陛下!”

李汝華突然大拜在地,哽咽著說:“您可以不顧忌自己的安危,但臣不能不顧忌,您是臣的君父啊!”

“朕豈不惜命乎?”

“但卿可知道,朕再不來看看,就快要與行屍走肉沒區別了。”

“高處不勝寒,你們不能指望朕在上面,就真的知道伱們誰忠誰奸。”

“再則說,如果朕只能待在京師,一旦出京就如同入狼窩虎穴,朕這麼多年的勵精圖治,到底有何意義?”

“朕不下來親自調研,靠你們真的能行嗎?”

朱翊鈞問後,就看向戚繼光和王錫爵:“你們也說說吧。”

戚繼光先拱手稱是,然後說道:“陛下,李風憲所言乃忠臣之言,接下來您不宜再殺人流放人了,以免人心惶惶。”

“朕知道,你們也是想讓朕只看到好的一面,是吧?”

朱翊鈞笑問道。

“臣不敢瞞陛下,臣的確是這麼想的。”

王錫爵如實回道。

李汝華一時瞅向了王錫爵。

“佩服還是震驚?”

“是不是沒想到王閣老也會這麼回答?”

“也覺得他是忠臣了?”

朱翊鈞這時看向李汝華笑問道。

李汝華“嗯”了一聲:“既然樞相和輔臣皆是此言,陛下又何必不和光同塵,以謹慎處世呢?”

“好個和光同塵!”

“錦衣衛、東廠、御史、巡撫,很多都不報憂只報喜,現在連你們幾個,也希望朕只去看到新政好的一面,和只有恩賞臣子的權力,和看不到不好的一面而寬恕的權力。”

“既如此。”

“何不乾脆直接下旨,刑不上大夫!”

朱翊鈞說著就問道:“你們說,是也不是?”

“陛下!”

“臣只是認為,沒有必要以會令君父帝祚不保的方式,來促使天下豪右儘快學會接受新禮,儘快把本國子民善待如自己子弟!”

王錫爵這時忙解釋了起來,他不得不承認,皇帝老是愛陰陽怪氣,明裡暗裡把他懟得很是難堪。

“作為一個文臣士大夫,誰不想刑不上大夫?”

“但這是我想就能實現的事嗎?”

“本來好不容易借五代的教訓,讓皇帝和天下人相信,重文抑武能讓國家長治久安,皇帝和士大夫共治天下就能國泰民安。”

“可兩宋的結局,又把這個都快要變成真理的定論變成了悖論,再加上元以寬失天下人,更是讓人不好再拿寬仁不失國的理由,來忽悠稍微聰明點的天子。”

“但凡天子稍微純樸一點,看我們士大夫會不會繼續這樣主張!”

王錫爵腹誹了一番。

朱翊鈞這裡在聽王錫爵這麼說後,只呵呵一笑,然後把手臂收了回來:“朕也難!”

戚繼光和王錫爵不禁一愣,面面相覷。

李汝華等也是一愣,互相看了看。

“陛下難在哪兒了?”

朱翊鈞這時則揭曉答案說:“但凡多幾個像海瑞、沈鈇那樣敢對權貴官僚拼命、敢為百姓請命的忠臣,哪裡需要朕親自來衝鋒陷陣!”

“這就好比打仗,但凡士卒敢用命,何用大將親臨前線督戰?”

“就說說你吧,李汝華,陝西之亂的根由,你是知道還是不知道,還是故意沒去知道?”

“董朝英這些官校為什麼要叛亂?俗話說,物不平則鳴,這裡面要不是有黨馨自己的過錯,他們會把自己變成反賊?”

“你這個巡按是不是也怕得罪了人,沒敢查同來自中央的巡撫,只敢查一查沒背景的地方官員,所以造成陝西的叛亂出現?”

朱翊鈞問起李汝華來,接著又道:“你是犯顏直諫的膽子有,得罪權貴的膽子卻無啊!”

“而你們這些當官的,尤其是作朕眼線的,包括錦衣衛東廠什麼的,都和光同塵,那朕還怎麼和光同塵?”

“都唱紅臉去了,這天下就總得有個唱白臉的人吧?”

“朕是暴君還是仁主,皆在卿等,敢不敢忠直無畏耳!”

朱翊鈞這話問得李汝華自慚形穢,忙叩首道:“陛下說的是,究其根源,皆是臣這樣的官害了天下百姓,也辜負了聖恩,臣有罪!臣萬死難辭其咎!”

“起來吧!”

“朕說過,新政能完成七成以上,就算不錯,能不接著新政害民只是未惠民,朕也能認。”

“那是因為朕知道,官僚士大夫這個整體本身就沒有動力去惠民只有動力去害民,此乃人之本欲,所以能節慾不害人已經算可以了,不然,朕要是真嚴格追究,那可殺之人就更多了!”

“不但你李汝華該殺,哪怕不去審問,抓一個殺一個,十個裡面,只怕也沒幾個說的上是冤枉的。”

朱翊鈞這話讓在場大臣們皆既敬服又汗顏。

“所以,朕不殺你,也算是看你還算忠心的份上!”

“且朕不但懲罰你李汝華不誠之罪,還讓你戴罪立功!”

“你但凡還有顆忠心,就去替朕殺人!”

“朕聽從你的諫言,不親自去採風了!”

“你去!”

“你依舊以你巡按御史的身份抓人殺人!”

“如果他們因此害了你性命,朕自會替你追封,如果沒有害了你性命,朕只會以國士待你!”

朱翊鈞這時沉著臉說道。

“臣領旨,不敢再負皇命!”

李汝華當即拱手含淚回道。

王錫爵這時也毅然出列言道:“啟奏陛下,接下來察訪之事,也讓臣去吧,陛下只和樞相沿途看看風光,與民同樂,並於行在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即可,臣相較於樞相年輕,正適合多去看看。”

“卿欲表忠心,朕豈能卻之?”

“傳旨,除王錫爵以建極殿大學士、太子太傅、吏部尚書、樞密副使身份督師天下,總督以下皆可先斬後奏!另賜天子大纛,可就地調兵鎮壓任何叛亂之事,而後奏之!”

朱翊鈞這時笑著說道。

王錫爵忙稱“遵旨!”

朱翊鈞則轉身往行在裡面走去,且道:“國有忠臣,社稷之福!既然有卿等肯為朕用命,朕豈不知和光同塵,只普降恩澤耶?”

“所以,傳朕旨意,著本地致仕侍郎和參將以上鄉宦來見朕,朕要賜宴問民情,與他們探討平叛事宜。”

說著,朱翊鈞就道:“薊國公,接下來,就由你隨朕去見見那些耆老。”

戚繼光拱手稱是。

王錫爵則站在原地,沉默良久,頓得大權,甚至是調兵大權的他,毫無欣喜之感,只覺自己好像被天子給坑了,而且這坑是自己跳進去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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