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
「怎麼,朕的天子親軍六衛是吃素的嗎,他薊國公敢反?」
朱翊鈞倒是沒有驚慌,而是好整以暇問著王朝輔。
王朝輔則跪在地上說:「陛下,說不定薊州的胡守仁已率大軍南下,和他的在京營舊部一起要會攻皇城啊!」
「他胡守仁敢這樣幹?」
「他就不怕朕調李成梁、麻錦等勤王嗎?」
朱翊鈞說著就起身道:「不要慌,何況京營也並非皆是他舊部,不是還有你這個五軍營總兵官,替朕把著京營最多的兵力嘛。」
「臣,臣。」
王朝輔也不敢實說自己掌的五軍營已經是名不副實,只結巴了幾句,就道:「臣覺得陛下說的是,是臣過於驚慌了,但臣的確看見有兵馬出現在官邸大院,在大肆剿殺兵民。」
「那便將戚繼光、周泳、徐汝誠、劉綎、張元勳等叫來,朕問問此事。」
朱翊鈞因而吩咐道。
不多時,戚繼光、周泳、徐汝誠等皆來了御前。
朱翊鈞便問:「永平伯所言官邸大院處的兵事是怎麼回事?」
這時,徐汝誠道:「回陛下,是臣聞知官邸大院有營兵譁變鬧事,故行了便宜行事之權,調了神機營去鎮壓。如今也正要向陛下稟報此事。」
「因何譁變?」
朱翊鈞問道。
徐汝誠道:「自然是京營整頓所致,有驕兵不願被核實操練,故而生事。」
「應該鎮壓!」
朱翊鈞當即說了一句,接著就對徐汝誠道:「就該這麼果斷,不能什麼事都覺得鬧一鬧,朝廷就會讓步,就會怕他們!」
徐汝誠拱手稱是。
朱翊鈞接著就看向了永平伯:「你就不知道先問問你的上司,就這麼急赤白臉地給朕說戚愛卿要生變?」
永平伯王朝輔忙叩首在地:「陛下恕罪,臣也是一時著急之下,忘了分寸。」
「處事不謹,待配合有司完成京營整頓後,就自己去辭去職事!」
朱翊鈞吩咐後就道:「都退下吧。」
於是,眾人都退了下去。
「英國公,南昌侯,你們難道也要坐視他薊國公這麼丁是丁卯是卯的把老家軍士往絕路上逼嗎?」
而在這件事過去後,王朝輔和戴良棟等仍不甘心,還特地在這天問起領左軍都督府的英國公張元功和駐皇城領天子親軍金吾衛總兵官職事的劉綎來。
英國公張元功道:「薊國公是武臣,武臣整頓京營,我們應該配合!不能文官整頓,我們鬧事,武臣整頓,也鬧事,那不是讓天子覺得誰也管不了我們嗎?」
已因平緬功加為侯爵的劉綎也跟著說道:「沒錯,薊國公是宿將老帥,他要做什麼事,我不好說什麼。」
「那役使營兵為自己耕地、接受營兵投獻為奴、乃至讓家奴冒領軍餉的事,難道你們也願意我們如實上報?」
戴良棟回道。
啪!
劉綎突然把桌子重重一拍,起身道:「你們要報就報,不用你們賣人情!不就是不能再使喚營兵不能再吃空餉而已,又有什麼,難道還要因為這個就不忠於朝廷了嗎?」
「如南昌侯所言,以前朝廷是沒管,也就犯了這些錯,現在朝廷要管,我們只能聽憑處置,而不可能真的學那些驕兵,也跟著生事,去御前鬧!」
張元功說道。
「行吧!」
王朝輔無奈回了一句,然後就和戴良棟等回了京營。
因英國公張元功、南昌侯劉綎、興安伯徐汝誠等勳貴都接受甚至配合京營的整頓,其他勳貴豪
門也只好跟著配合與接受。
於是,接下來,王朝輔、戴良棟等還是如實把京營老家營兵的實際情況報了上來,而由清軍官核查。
然後,權貴們役佔的青壯軍士也被放回了京營。
而主動投獻在權貴家為奴的軍士則聽其自願,要麼解除軍籍,不再領餉,要麼就回到京營。
至於透過行賄京營將領而已到外面自謀出路的富足軍士則被全部解除軍籍,不再領餉。
只見於冊上沒有人出現的軍士則全部登出。
一直留在京營的營兵,則根據自願,要麼解除軍籍遣散回家,要麼留在京營,且根據操練結果,準備接受朝廷安排,要麼去大寧修路,要麼去大寧駐守。
被權貴們放回來的軍士自然非常高興,而慶幸從此得以解脫,不用再被奴役。
而本來一邊可以領著軍餉又能一邊投獻權貴為奴而仗勢欺人的營兵則非常傷心。
但他們傷心歸傷心,也不敢再鬧事,畢竟血的教訓就在不久前發生,他們也不敢再挑戰朝廷的決心。
不過,整頓京營,受損最慘的還是權貴豪門。
尤其是在京權貴。
他們本可以役使士兵為自己耕作,為自己修造房屋的,如今卻只能花錢去僱,只能去請人做自己的佃農。
但現在許多權貴再不滿,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因為他們都明白,現在的朝廷是惹不起的,只要皇帝還信任申時行和戚繼光這些人,他們就不能把申時行和戚繼光這些人怎麼樣。
「天殺的戚元敬!」
「老子花錢進京營為的什麼,為的就是能混日子,還能有錢拿!結果你他娘這麼一搞,逼得老子不得不跟著去關外大寧什麼鬼地方修路。」
「老子就是做鬼也不放過你!」
而如此一來,還在京營的兵就被迫接受兩種安排。
一種是去修路服役,照樣領餉銀;
一種是去駐防,依舊是正兵。
營兵沉灼因為操練不合格,就被安排了去修路,也就和其他操練不合格的營兵一起被同樣調去大寧的班軍正兵押送著,往大寧而來,
而也因此,他現在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用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罵著戚繼光,且因此一路罵到了大寧。
不過,沉灼一到大寧沒多久,就看見看管他們的把總簡雍這時卻領來了許多蒙古女人,且說道:
「陛下有旨,漢人不可無妻,你們這些沒成家而來這裡的,現在一人領一個回去過日子,在這裡安家落戶。」
以為自己這輩子會因為破落軍戶身份而娶不起老婆的沉灼瞬間就不罵了,看著左右認識的夥伴,笑著問:「還有這好事?」
「姓戚的怎麼不早說來這裡會發婆姨,他要是說了,我就不罵他了!反正在京營是拿錢幹活,在這裡也是拿錢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