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錦衣衛總旗官王成剛出頭,其麾下小旗蔡恭就拉住了他:“王大哥,這裡面的水很深,我們別出頭,即便要出頭,也該先問問上面。”
王成聽後看向蔡恭:“有多深?”
“認購劵眼下貴比黃金,誰都想往家裡多撈點,所以,說不定我們的頭也參與了壟斷。”
“而我們的本職只是保證士民能朝密告匣投密告,其餘的事,管了沒準不但無功,反而有禍,真要良心上過得去,最多他們往密告匣投密告時,我們保證他們能告成就是。”
蔡恭說道。
王成聽後咬緊了牙,皺緊了眉頭。
這時,諸嘉延倒是很是挑釁地看了過來,問著王成:“怎麼,你們錦衣衛想管管這事?”
王成聽了這話不由得憤然走了出去。
蔡恭忙拉住他:“大哥,我們都是有妻兒的人!”
王成因而只得繼續忍住,然後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士民被打得落荒而逃,許多人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陛下讓我們從一介平民變成天子近臣,難道我們就真的不聞不問?”
王成不由得在這時問著蔡恭。
蔡恭道:“陛下哪裡知道我們?”
“升我們上去的是張緹帥的奶兄弟霍千戶,我們要記的是霍千戶或者張太師家的恩!”
“所以,如果這事牽連著霍千戶乃至張家,我們不就算是恩將仇報了嗎?”
王成不由得問道:“你是說張緹帥也有可能?”
“難說!”
“這認購劵現在價值一月三漲,張緹帥位高權重,又是先太師之子,深受陛下寵信,難免不會垂涎這裡面的好處。”
蔡懋說道。
王成道:“連你都這麼想,只怕天下人早就這麼想了,乃至陛下也這麼想了。”
“千戶有令,各縣駐守錦衣衛不得干預地方政事,尤其是認購劵糾紛!另外,為防刁民生事,密告匣的所有密告需統一先交到千戶衙門,否則,爾等清楚後果會有多嚴重!”
“爾等若聽命行事,不胡來,布政司會在年底給錦衣衛一個專購認購劵的機會,以作酬勞!”
不多時,在這裡的錦衣衛百戶賀曉升就騎馬走了來,對王成等吩咐道。
王成拱手稱是,然後看了蔡懋一眼。
“連保證讓百姓可以告狀都保證不了了。”
“看來,至少霍千戶是與當地官員有勾結的。”
王成因而在賀百戶走後對蔡懋說道。
蔡懋道:“那張緹帥也就更加有可能參與此事,頭兒,我們的身家性命事小,但人不能忘恩負義事大啊!這事,我們只能裝作不知道!”
王成聽後只是嘆了一口氣。
“果然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連錦衣衛都跟著同流合汙,要將認購劵的好處只讓官僚望族們獨吞。”
朱翊鈞在透過東廠提督孫斌知道蘇州府的錦衣衛情況後,也就不由得說了一句。
孫斌回道:“皇爺,他們都認為反正朝廷只是想透過認購劵集民間的資財用於開發外利,而至於認購劵的利是流到百姓手裡還是流到官僚望族手裡,自然是不重要的,所以就大著膽子這樣做。”
“這外利只流到官僚望族手裡與還是能流到百姓手裡能一樣嗎?!”
朱翊鈞沒好氣地問了一句。
孫斌忙躬身答道:“是!這個是不一樣,只他們想當然的認為一樣,覺得百姓沒有資格得這份好處。”
“這樣不行,百姓的收入不提升,社稷繁榮就會是虛假的繁榮!”
朱翊鈞說了一句。
孫斌因而問道:“皇爺可是要讓人去查那幾個錦衣衛,還有應天的撫按?”
朱翊鈞道:“先不查!今日查出一批貪官祿蠹,明天就會沒有嗎?”
“還是會有的。”
朱翊鈞接著自答了一句,又道:“關鍵還是得看百姓自個兒,看看他們自己有沒有為自己爭利的意識,不能讓他們一直只知道指望天子指望清官,不是誰都是朕,也不是誰都是海剛峰!”
“何況,海剛峰都病了,他們也該學著自己為自己爭利了,就像之前寒門士子被屠一樣,要自己強大起來,不能跟個巨嬰似的,只知道哭,只知道等朝廷來解決。”
“父皇的意思是讓百姓們自己鬧起來?”
同在這裡的太子朱常浛這時忍不住問了一句。
朱翊鈞頷首,笑道:“不是說蘇州計程車民識字率最高嗎,工人市民也最多嗎,朕倒想看看,他們是不是民智大開,會不會讓朕失望,值不值得將來朕靠他們推廣新文化,靠他們對抗官僚。”
朱翊鈞說著就道:“太子,伱要知道,錦衣衛也是官僚,到了下面,也會端著,能為民做主的只有他們自個兒,哪怕朕和你也不能完全幫得了他們,能不做幫兇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朱常浛拱手稱是。
朱翊鈞則又笑了笑,然後濃眉微擰地看向了殿外,他倒是有些擔心張敬修和張懋修兄弟會不會被腐化,而若真是這樣的話,他得面臨開始對自己人動手的殘酷現實。
“陛下,張緹帥求見。”
而就在這時,文書官田義走了來稟報了一句。
朱翊鈞聽後眉目舒展開來,道:“讓他進來。”
張敬修進來後就直接匍匐在地:“臣向陛下請罪!”
“何罪?”
朱翊鈞問道。
張敬修回答說:“荊州知府故意提前一天發售認購劵,且故意只讓我張家知道,使我張家因此得今年鐵礦認購劵在荊州的全部份額,臣因舍弟嗣修寫信來才知道此事,故不得不立即告於陛下。”
“荊州士民沒鬧嗎?”
朱翊鈞問道。
張敬修回道:“沒有,恐畏臣之勢,而不敢與臣張家爭利。”
朱翊鈞道:“你能坦誠告於朕知道,朕很高興,算是保全了你張家的名聲與體面!朕因此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你立即派人將荊州知府逮拿歸案,你張家因此人照顧而得到認購劵全部交回戶部銷燬,朕會賜給你張家同樣數額的認購劵,以表彰你張家不昧公利之德,同時從朕內帑分利重新發售分給荊州的認購劵。”
“是!”
“臣謝陛下隆恩!”
張敬修感激不已地說了一句。
朱翊鈞道:“樹大招風,朕知你用了不少自己親友在錦衣衛裡,但這些人可能已被別有用心者腐化,你自己當做好應對的準備!”
“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