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下，方孝孺不甘的攥緊了拳頭。
指甲嵌到了肉裡，鮮血順著指甲流淌，也未察覺。
他不甘！
他痛恨！
他憤怒！
憑什麼要給了他希望，又要讓他絕望？！
他一生之所求，不在高官厚祿，而在成為朱子一般的人物！為此，他拋去臉面，巧取豪奪王羲之的《遊目帖》，只為得到百萬銀兩。
讓他名聲響徹天下。
同時，當被任命為國子監祭酒之後，他為推行理學奮不顧身。
就是為了成為董仲舒、朱熹一般的人物。
為天下之師，為萬世之師！
在儒家的青史之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讓後世的讀書人都知道他方孝孺的名字！
可現在……他卻成了一個上跳下竄的跳樑小醜！
自己奉為圭皋的理學，也被心學踩在了腳底，這讓他如何能夠服氣！
但朱允熞是太孫，是儲君，是監國大明的統治者，他又能如何反抗……
“急報！”
“急報！”
“急報！”
突然，一隊軍士高喊著衝了過來。
大聲道：“太孫殿下，陛下北上巡視回京了！”
“還請殿下做好準備迎接陛下返京！”
朱允熞神色一喜。
正好今日想要講的東西都講得差不多了，朱允熞也就不再停留。
吩咐一聲，連忙同蔣瓛一起準備去迎接老朱返京。
老朱回京，此乃是大事中的大事！
而且許久未見老朱，朱允熞也很是想念，有許多許多的話要和老朱說。
卻沒注意到，下方的方孝孺卻悄悄跟了上來。
“太孫不支援理學。”
“但陛下素來卻是最支援理學的！”
“說不準……陛下不會讓太孫繼續這般胡作非為下去！”
方孝孺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悄悄跟在朱允熞身後。
一同往京師城門外跟去。
……
京師，北門。
十里外。
一處亭臺前，朱允熞同召集來的群臣百官正在等候老朱的歸來。
儘管朱允熞現在正在推翻理學。
但理學對於孝道的重視，卻已經刻在了人們骨子裡，朱允熞若是不來，便是不孝。
而不孝這個罪名，在古代是非常嚴重的！
這也是理學的核心理論之一，以仁孝治天下，不得有絲毫逾越。
不過這也沒什麼不好。
朱允熞對於理學也並非是全盤否定，三綱五常有他存在的意義，可以作為道德上的標準，但卻不能作為治理天下的標準。
因為道德上的東西，往往帶有情緒化的評判。
長久之下，必定會出很多的錯。
這並不是朱允熞想要的大明。
亭臺中，朱允熞一人獨坐，天氣漸冷，一縷寒風吹來，朱允熞緊了緊衣服。
喝下一口熱茶。
哈了一口熱氣，朱允熞才暖和起來。
踏——
踏——
踏——
朱允熞陡然感覺地面開始出現輕微的震顫。
起身遠望。
一隊雄壯的人馬正朝京師開來。
馬蹄聲如雷。
飛煙四起。
正是北上歸來的十萬大軍！
“恭迎陛下回京。”群臣百官道。
朱允熞也說道：“恭迎皇爺爺歸來。”
大軍中，一道雖然蒼老，但眼神依舊蒼勁有力的身影出現。
正是大明皇帝陛下！
老朱落地，臉上也泛著一絲難掩的高興，大笑道：“哈哈哈，熞兒，咱回來了！”
一邊說著，老朱一邊走到朱允熞身邊，拍了拍朱允熞的肩膀。
“皇爺爺，熞兒在皇宮內已經設下酒宴，為皇爺爺接風洗塵。”
老朱笑著點了點頭。
沒有拒絕。
老朱雖然向來節儉，但此番北上，老朱卻見識到了現在大明之富裕，沿途之風光比之數十年前，煥然一新。
而且此番更是得到北元求和。
著實值得慶賀！
“好！”
“走，咱爺孫倆得好好喝上一杯！”
老朱的心情顯然很是不錯。
朱允熞也未多想，便在前方帶路，朝著皇宮內走去。
只是卻沒看到，方孝孺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混到了老朱身邊。
而原本很是高興的老朱，在見到方孝孺之後。
臉色竟然為之一變！
似乎被方孝孺所說的什麼東西嚇到了！
……
皇宮。
酒宴。
老朱若無其事的同群臣飲酒作樂。
只是眼底卻有揮散不去的陰翳，不過老朱遮掩得極好，並未讓任何人看出來。
朱允熞也並未察覺。
而是在默默等著，打算等酒宴之後再和皇爺爺談談心。
檢查一番，自己這段時間的得失。
也讓老朱把把關，看看自己治下的大明，到底有沒有走偏。
但就在這時。
蔣瓛卻突然走了過來，悄悄在朱允熞耳邊說道：“殿下，大事不妙！”
“那方孝孺在方才回京的路上，竟然在向陛下告殿下的狀！”
“據觀察……陛下面色不是太好。”
“殿下需得小心才是！”
在回京的路上，雖然朱允熞沒有看到，但錦衣衛卻看得清清楚楚。
蔣瓛本不該將此事告知朱允熞。
因為事關老朱，按理來說應當保密才對。
但蔣瓛本就有意向朱允熞靠攏，所以才跑過來悄悄提醒朱允熞，讓他小心。
可朱允熞卻並沒有太上心。
“皇爺爺深明大義，想必不會搭理方孝孺的。”
臉色不好看，應該也是因為方孝孺胡攪蠻纏，覺得難辦罷了。
朱允熞並不覺得，老朱會因為程朱理學的事情訓斥他。
畢竟就連藩王歸京這等大事，老朱都十分相信他，讓他放手施為，怎麼可能因為程朱理學的事情，而斥責他呢？
這未免也太不合理了。
所以朱允熞沒有太過在意，擺手屏退蔣瓛。
繼續等待起酒宴結束。
好同老朱說一些話，老朱不在的這些時日，發生了不少事情，朱允熞自覺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想讓老朱替他指正一番。
但朱允熞卻沒有察覺到，老朱眼底閃動著一絲危險的目光！
特別是當酒宴之上，有人提起朱允熞所提出的心學觀點時，老朱眼底的陰翳就越多了幾分！
“人人可以成堯舜？”
“呵！”
而在酒宴邊緣，看似已經大敗的方孝孺臉上卻閃動著一絲快意。
恨恨的看向朱允熞。
隨即，默默走向在朝堂之中已經不受重視的齊王。
同一個個藩王開始搭話。
似乎正在說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