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母並不喜歡朝離,尤其是自從發現兒子看朝離的目光不一樣後,對朝離就越發不喜。
不是因為朝離哪裡不好的緣故,而是兩人的身份,讓她對朝離喜歡不起來。
陸家本就是清貧的人家,陸母從未想過拿捏未來的兒媳婦,但也不願讓陸修遠娶個千金大小姐來家中供著。
對陸母而言,每日裡家長裡短,能與她一道做事的兒媳婦才是最合適的,若是娶了朝離,她當了婆婆,也不可能隨意讓朝離做事。
後來朝離心悅顧含章,太后賜婚讓她嫁給顧含章,陸母覺得陸修遠應該可以放下了,心中也是鬆了口氣。
可事到如今,她才發現還是自己想得太簡單,倘若那麼容易放下,陸修遠現在就不會那麼痛苦。
“遠兒,別去想那些不該想的,咱們母子倆好好過日子才是。待你高中,娘定會為你尋一門合適的親事,咱們啊,找個門當戶對的女子,可好?”陸母小聲詢問。
陸修遠苦笑,“娘,我還以為我隱藏得很好,原來你早就看出來了。”
“傻孩子,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你父親意外身亡後,便是我將你拉扯大,我怎麼可能會不瞭解你呢?從你拜入朝大人的門下,我就有些擔憂,不太希望你與朝大人的女兒接觸。可是,你終究還是喜歡上了一個不該,也不能喜歡的人。看你痛苦,孃的心裡也不好受,但是遠兒,她現在過得很好。”陸母柔聲道。
陸母的話,陸修遠並不是不知道,他明白該放下。
但真的愛上一個人,那麼多年的相處,對朝離的感情已經深入骨髓,他又如何能夠立刻放下?
如今能夠做的,只是遠遠地看著她過得好,就已經足夠,一如他一開始的初衷。
或許以後他會娶一個合適的妻子,也會真心實意待她好,卻不會有人能夠替代朝離,哪怕是隻能有一個小角落放著她,他也不會將她摒除心間外。
“娘放心,我唯願她一切安好,現在看她如此幸福,世子也待她極好,我已滿足。接下來便是科考一事,我會努力準備,近來也不再去老師府中,專心應對考試。至於婚事,娘不必擔心,科考結束後再說。萬一我取得了好名次,聖上讓我尚公主也不無可能。”
陸修遠的話並不是在安慰陸母,畢竟每三年的科考結束後,三甲中只要是沒有娶親的,仁孝帝都會賜婚。
不過這樣的指婚也不會是盲目的,因為在殿試前,皇后就會送去京城世家小姐的名冊和畫像,他覺得不錯才會指婚。
要是盲婚啞嫁隨便指婚,最後湊成怨偶,需知當皇帝的也怕被史官記錄在冊,於後世留下罵名。
陸母聽到陸修遠的話,終於放下心來。
也是,朝離現在過得很好,京城中也有關於她與顧含章感情好的議論,陸修遠慢慢放下也是應當的。
“如此甚好,我相信遠兒定會高中。”陸母回答。
至於尚公主一事,那都是得前三甲才會考慮,陸母也沒多想。
如果聖上真的親自賜婚,那也不是她能夠反對的,除了接受並無其他辦法,總不能讓陸修遠去死。
“娘如此相信我,我自當竭盡全力。”陸修遠笑了笑。
母子二人的談話還是有些用處,兩人的心情都不錯,說了幾句後才回了房間。
陸修遠的家破舊不堪,陸母早年間靠著縫縫補補將他拉扯大,後來陸修遠懂事,自己尋了個抄書的活兒,能夠改善一下生活。
母子倆的日子過得也就沒有那麼緊巴巴的,卻也沒有翻新宅院,因為陸家的錢財大都花在了陸修遠讀書上面。
若非兩次遇到家中的長輩過世,陸修遠早在六年前便能夠參加科考,哪裡會到現在才準備春闈。
大齊講究的是以孝道治國,但凡家中長輩過世,男子三年內不得參加科考,男女皆不得議親與成親,一年重孝內甚至只能穿黑白二色的衣服。
回到房間後,陸修遠默默地開啟衣櫃。
衣櫃甚是簡單,也顯得很是破舊,只有兩層,櫃門都有些搖搖欲墜。
在衣櫃的第一層是些舊衣服,第二層則是顯得比較空曠,收藏的僅僅只是一隻紙鳶,並且已經有了不短的歲月。
陸修遠拿出紙鳶,輕輕地將手覆上去,不敢摩擦,唯恐紙鳶就此損壞。
良久,他重新放下,關好櫃門再去洗漱歇下。
次日清晨,朝離睜開眼,一張俊臉映入眼中,使得她不禁瞳孔大震。
原本昨晚入睡之際,她與顧含章應該是背對背而眠,兩人都很有默契地往邊上靠,中間留了幾乎一個人能睡的位置。
可是經過一夜的時間,兩人現在竟然已經是面對面地睡著,一睜眼就能看到對方的臉。
此刻的距離,前世朝離也體會過,每次只有在床上,她才覺得與顧含章的距離很近。
這不僅僅只是身體上的距離,還有心裡的距離,會讓她覺得顧含章並非對她毫無感情,至少他願意與她纏綿,願意與她一道入睡。
偶爾顧含章休沐清晨醒來時,也會定定地看著她,興致來了壓著她再纏綿一番,然後神清氣爽地起身洗漱。
而朝離只得歇息一番,待身子爽利些,才起身去給德紹公主敬茶。
故而,德紹公主也會因著她晨昏定省的時辰晚了定會訓斥她幾句,或者是讓她久等,也是為了拿捏她。
如果遇到顧汐月也在紹華苑,她會說幾句不太中聽的話,諸如她這位嫂子拿喬等云云。
偏生那位始作俑者不在,朝離只能承受。
這會兒朝離屏住呼吸,小心地看著顧含章,默默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子,人在被子裡試探地轉過身。
朝離打算翻身平躺,避開這面對面的尷尬局面。
然而就在她身子一動的瞬間,顧含章睜開眼,兩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顧含章似是也沒有反應過來什麼,眼中難得有一瞬的茫然,隨即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心中不乏有些好笑,是為朝離這種頗為掩耳盜鈴的舉動。
“作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