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洪承疇率各路明軍二十五萬從京師出發,在無數京師百姓的歡送下,往遼東方向開拔而去。
大軍沿著通州、三河、玉田、豐潤、永平、撫寧、山海關的路線行進,沿途各縣均要為大軍將士擔負一日糧草,以節省大軍輜重的消耗。
兵部給眾將的限期,是在五月中旬到達寧遠,從京師到寧遠不到九百里,大軍一天只需走數十里,時間上非常寬裕。而且這一路過去,幾乎都是平原大道,行軍並不困難。
大軍浩浩蕩蕩出發,由於是內線行軍,所以明軍各部都是騎兵在前,步兵在後,輜重炮兵跟在最後,此外大軍後面,還有無數運送糧草輜重的民夫。
錦州之戰,二十幾萬大軍的糧草供給是何等龐大?為了供應前線大軍的糧草,大明兵部與工部,呼叫了數萬輛車馬,從京師到山海關,日夜盡是運送糧秣的人流。
青萊鎮新軍作為各方寄於厚望的強軍,糧草的供給,自然是優先的,誰也不敢短了或是少了,免得造成不可想象的後果。
不過少保證軍中隨時有糧,至少是可供大軍食用一個月的糧草,這是劉衍及青萊鎮新軍眾將堅定不可動搖的原則,所以青萊鎮的糧草仍然隨軍。
只不過各營輜重兵都是優先載運武器彈藥等,剩下的糧草,則是使指一部民夫運送。
這一路上的行軍,劉衍與麾下將士也是盡顯強軍風範,在其餘各路兵馬都“解除武裝”,將鎧甲和兵器放到戰馬上,或是大車上,士兵全都輕裝行進。
只有劉衍麾下的青萊鎮新軍將士始終全副武裝,各營夜不收也是照常四處巡視、警戒,一路數百里下來都是如此,讓其餘各部明軍駭然。
洪承疇和吳三桂、楊國柱、曹變蛟等人聞聽都感到不可思議,曾數次策馬過來觀察,果然如此,於是眾人對劉衍的評價更上一層樓,更是認為青萊鎮新軍的強悍已經穩居大明第一!
途中,洪承疇思前想後,見到青萊鎮新軍如此強悍,也對劉衍更為看重,在宮中的不愉快轉眼便煙消雲散了,而後更是時常策馬來到劉衍的中軍,與劉衍探討戰局得失。
有了洪承疇帶頭,劉衍的中軍幾乎成了出征大軍總部,不但楊國柱與王樸、曹變蛟、李輔明紛紛趕來,還有監軍馬紹愉與張若麒二人在此,連吳三桂、王廷臣、左光先也時不時的趕來,只有唐通和馬科始終不見人影。
此次出戰,劉衍也頗為關注洪承疇的督標營情況,畢竟督標營都是洪承疇的老班底,也號稱強軍。
一番打探之後,劉衍知道洪承疇的督標營計有人馬五千人,主要由銃手、長槍手與車營組成。督標營的銃手都使用燧發魯密銃,裝備十分精良,單論火銃的威力,甚至還要在青萊鎮新軍之上。
督標營的車營,則裝備有三百輛的火箭車,以及大量的輕式戰車,上載大小佛郎機炮等,又載有神火飛鴉、飛空擊賊震天雷等武器,此外還有數門神威大將軍炮,火力堪稱強悍。
洪承疇見劉衍對自己的督標營如此看重,心中也十分受用,能夠得到劉衍這樣悍將的重視,特別是以練出強軍聞名於世的劉衍,洪承疇便有一種自豪感充盈於胸。
於是洪承疇大方的為劉衍介紹起督標營的作戰方式。
在作戰時,督標營當先用火炮轟擊敵軍,再用火箭射擊亂敵陣型,然後用魯密銃射擊。從明初發展到現在,這種與大明神機營如出一轍的戰術,其實己經發展得非常成熟。戰士若能奮勇作戰,威力不可小視。
劉衍聽完先是讚歎了一番,對洪承疇也是一陣恭維,不過心中卻在感嘆:“明軍的這套打法其實非常的先進,已經與近代西方的作戰方式大同小異。只要軍中裝備的火器質量有保證,士兵的訓練足夠,糧餉也有保證,那麼這樣一支軍隊的戰鬥力將會非常可觀,至少打清軍的沒問題的!”
而且劉衍非常清楚,其實明末的清軍並沒有後世某些“清吹”、“滿遺”吹捧的那麼強,滿人不管是兵力還是戰力,與歷史上的匈奴、突厥、柔然、蒙古等相差甚遠,即便放在同等技術水平下,那些遊牧民族哪一個不是大軍數十、百萬,疆域上千裡的龐然大物,都不是滿人可以與之相比的。
只是滿人的運氣是所有胡人中最好的,此時的大明已經不但被李自成、張獻忠攪亂了內部,還遇上了千年難遇的小冰河期。再加上不時南下的清軍,大明在這三方的共同壓力下,被不斷“放血”,如同是一個感染重病的巨人,被三個小矮人東一刀、西一刀的不斷放血,最終轟然倒下!
更何況,清軍還遇到了千年一遇的大漢奸吳三桂,有了這麼多的有利條件疊加在一起,清軍才得以順利入關,甚至當年多爾袞率軍進北京的時候,都不敢相信,還對部下說出“京師不可守,當攜丁口速速退回關外”的話來。
說白了,滿人就是趕上了千年狗屎運!
話分兩頭,這邊洪承疇介紹完督標營的實力,不說劉衍聽得頻頻點頭,就是監軍馬紹愉、張若麒,以及楊國柱、吳三桂等人也是紛紛讚歎,讓洪承疇心中很是滿足。
此時的天氣是早晚涼爽,但是中午的太陽就頗為猛烈了,特別塵土一起,讓人燥熱非常。
大軍一路沿著官道行進,很快就出了京師地界,沿途的官道有很多都是年久失修,坑坑窪窪不說,上面還滿是厚厚的泥沙粉塵。有些泥坑表面平整,若一腳踏上去,粉塵就撲了你一身一臉,再光鮮的衣甲,不久後就成了民夫乞丐。
待到過了玉田,不少明軍士兵便沒有了出發時侯的狀態,他們一個個叫苦連天,不少人都開始罵罵咧咧,行軍也是拖拖拉拉的,要不是各鎮總兵官的威望很足,對各部的約束也算得力,估計此時已經開始出現逃兵了。
劉衍都看在眼裡,不免對各鎮兵馬有些鄙視,暗罵:“繡花樣兒枕頭兵。”
馬紹愉與張若麒見了也是皺眉,洪承疇更是擔憂不已,嚴令各部總兵官嚴加管理,絕不能出現逃兵,否則嚴懲不貸。
劉衍看著各鎮總兵官忙前忙後的約束兵馬,各鎮之中,也只有吳三桂、曹變蛟、楊國柱三人的兵馬稍好一些,王廷臣、左光先的兵馬次之,其餘眾人,特別是唐通、馬科、王樸三人的兵馬,那完全就是沒有樣子看了,如同一大群“郊遊”的兵油子,全靠各鎮總兵官的家丁約束、彈壓,才維持了大軍的完整。
於是劉衍也是搖頭嘆息,難道皇朝末世,勳貴與軍功後代,都會成為八旗弟嗎?滿洲人崛起時也算武勇,到了清末,何等的德性與窩囊?這個問題何解呢,他不由深思。
由於天氣酷熱,此後大軍便按照洪承疇的命令,大軍正午到申時歇息,上午與晚時前趕路,這樣總算避開了最炎熱的那段時間,各路兵馬的狀態也稍好了一些。
四月二十九日,洪承疇率各路大軍到達山海關,出了山海關,就是關外了。
大軍到達山海關時,己近黃昏,夕陽穿射過來,給這座雄關蒙上一層金色的光輝。
山海關古稱榆關、渝關、臨渝關、臨閭關,北倚崇山,南臨大海,相距不過數里,非常險要。
明洪武十四年,中山王徐達奉命修永平、界嶺等關,帶兵到此地,以古渝關非控扼之要,於古渝關東六十里移建山海關,因其北倚燕山,南連渤海,故得名山海關。
而後山海關長城歷經洪武、成化、嘉靖、萬曆、天啟、崇禎六朝修築,耗用大量人力、物力和財力,前後用二百六十三年時間,建成了七城連環,萬里長城一線穿的軍事城防系統。
山海關城周長約四千米,與長城相連,以城為關,城高十四米,厚七米,有四座主要城門,多種防禦建築。包括箭樓、靖邊樓、牧營樓、臨閭樓、甕城以及一千三百五十米的平原長城。
而山海關的整體防禦體系還不單單是一座關城、些許長城,自北向南還包括北翼城、東羅城、威遠城、南翼城、威海城、寧海城、老龍頭,眾多的城池與長城相連,組成了一套完善的防禦體系,進可攻、退可守。
這也是為什麼,清軍自始至終都沒能拿下山海關的原因,每次入關都是繞路,就算是甲申國難時大舉入關,也是因為吳三桂投降,否則山海關依舊穩如泰山。
此時洪承疇率領二十五萬大軍抵達,守關的軍將及城內百姓為了迎接大軍,組織了盛大的鑼鼓隊。潮水般的歡呼,喧天的鑼鼓中,洪承疇率領劉衍、楊國柱、王樸、曹變蛟、王廷臣、吳三桂、馬紹愉,張若麒等人踏著古老的城牆階梯,出現在了城樓之上。
從他們的角度看著城下,只見各部全副武裝的大明士兵,正以整齊的步伐不斷穿過雄關,進入關外的土地。
旌旗如海、長槍入林,浩浩蕩蕩的大軍洪流,前面望不到頭,後面望不到尾,一路向北出關而去……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