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灑落在戰場上,喧囂的戰場逐漸平靜了下來,不過還有許多傷兵在呻吟著,不時有無主的戰馬經過,驚擾了正在打掃戰場的新軍將士。
在新軍中軍的臨時駐地,劉衍的面前一字擺開了兩具屍體,分別是張獻忠和張文秀。
劉衍仔細看著張獻忠的屍體,臉上掛著一絲欣慰:此戰算是沒有白打,至少將明末兩大攪屎棍之一的張獻忠給乾死了!
不顧對於張文秀,也就是劉文秀,劉衍則有些惋惜,畢竟在歷史上的劉文秀還算是一條好漢,至少沒有投降清軍,一直堅持抗清,直到病死。
“唉!也許這就是歷史的遺憾吧。”
劉衍感慨了一番,說道:“將張文秀的屍體厚葬,就不要斬首了,將印信和鎧甲收好就行。回頭向楊嗣昌稟報的時候,就說屍體被火炮打碎了。”
“是。”
劉衍指著張獻忠的屍體說道:“將此賊的首級給我砍了!”
“是!”
一名旗長拔出腰刀上前動手。
“大人,都清單出來了。”
鎮撫官荀景雲走過來,將劉衍請到了旁邊,壓低了聲音說道:“左良玉軍中四萬多人,除了被流賊各部擊潰的一萬多人外,我軍擊斃了大概有幾千人,剩下的一萬多人都潰散了,這些人都是麻煩!”
劉衍自然早就料到這種情況了,戰場之上紛亂無比,數萬人的兵馬,不可能一個不落的全都拿下,自己向左良玉動手的訊息,肯定會散播出去。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反正左良玉已經死無對證,到時候見了楊嗣昌,劉衍想怎麼說都行,以楊嗣昌的奸詐,也不會為了一個死人,來為難劉衍這個領軍大將。
“斬首流賊多少?”
現在各營都陸續派傳令兵過來聯絡,將各自斬首的情況,以及陣亡情況和繳獲情況彙報過來。
截止到現在,各營都沒有發現張定國、張能奇、張可望三人的蹤跡,也沒有見到三人的屍體,估計他們三人大機率是趁亂逃走了。
荀景雲說道:“目前各營報過來的數字,我軍先後斬首流賊三萬八千七百五十二級,實際的斬首數量肯定比這個數字多,應該超過四萬級了。只不過有很多的流賊屍體都被火炮和鳥銃打得不成樣子,腦袋都碎了,所以也就沒有統計在內。”
“這其中,有三萬六千九百九十級都是張獻忠所部,剩下的是革眼裡賀一龍所部。”
劉衍說道:“根據楊嗣昌給的情報,以及各營夜不收探查的情報來看,張獻忠麾下的兵力在六萬左右,也就是說,還有兩、三萬流賊逃走了。”
荀景雲說道:“沒辦法,我軍兵力不足,分佈在戰場上以少打多,不可能將張獻忠所部全部圍殲,大人已經盡力了。”
“只是可惜,連革眼裡賀一龍也跑了。”
劉衍說道:“算了,此戰已經是大捷,咱們就不要太貪心了。”
接著,劉衍便問道:“各營的傷亡情況如何?”
荀景雲說道:“大人,各營的傷亡都不大,只有騎兵營的傷亡稍大一些。”
劉衍點了點頭,畢竟騎兵營奉命遲滯張獻忠主力,肯定要衝陣與流賊大軍纏鬥的。
“前營陣亡五十二人,後營陣亡七十三人,左營陣亡三十一人,右營陣亡四十人,中營陣亡二十八人,親衛營無傷亡,炮營無傷亡,騎兵營陣亡兩百九十六人。”
“此戰,我軍共陣亡將士五百二十人,另有傷員共計一百一十二人。”
這樣的傷亡還在劉衍的承受範圍內,五百多人換來流賊三萬多人,一比六十的交換比,還拿下了張獻忠和張文秀兩個賊首,已經是大捷了。
荀景雲說道:“大人,是不是讓各營將士撤回來?我看,大人還是儘快回中軍大營去,要趕在左良玉部的潰兵逃回去之前,以免被動。”
劉衍則是就地坐了下來,大軍激戰了一整天,即便劉衍沒有上陣殺敵,只是在中軍指揮作戰,此時也是飢腸轆轆疲憊不堪,更不用說在戰場上拼殺一日的將士們了。
於是劉衍說道:“不著急,左良玉的殘部翻不了天,派人去通知一下,各部半個時辰內打掃完戰場,原地休整半個時辰,然後向東撤回中軍大營。”
“是。”
“對了,騎兵營是不是還在追擊敵軍?”
“許指揮使半個時辰前派來了傳令兵,說是已經追到了瑪瑙山以西,詢問大人是否繼續追擊。”
劉衍想了一下,說道:“算了,此戰騎兵營的傷亡也不小,讓許銘撤回來吧。”
“是。”
與此同時,在瑪瑙山以西十幾裡外,張定國、張可望、張能奇三人狼狽不堪的策馬狂奔,漫山遍野的潰兵也同樣的奔跑著,不少人都已經筋疲力盡,但是依然咬牙堅持,生怕落後被明軍追上。
大批潰兵跑了一陣,張定國才下令停下休息,張可望又不放心的派人去後面探查,這才招呼張定國、張能奇過來,一起商議下一步的計劃。
而那些流賊潰兵猛地停了下來,不少人直接躺倒在地上,然後再也沒有起來,竟是活活累死了。
張定國、張可望、張能奇見狀也是默然無語。
片刻之後,張可望說道:“我親眼看到義父的大纛倒下了,中軍兵馬全軍覆沒。咱們以後怎麼辦?”
張定國抑制著心中的悲愴,說道:“劉衍部是從東路那邊過來的,說明四弟文秀也是凶多吉少了,現在只剩下三門三人,是去是留,你們都說說看。”
張能奇看向張定國,說道:“我聽大哥的。”
張可望頓了頓,也說道:“大哥發話吧。”
張定國憤恨的說道:“四川是不能再留了,我看咱們收攏兵馬直接北上,去投靠闖王!”
張可望和張能奇很是吃驚,張獻忠和李自成向來不和,如今投靠過去,李自成肯定會兼併眾人的兵馬,幾人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張定國說道:“咱們收攏一下兵馬,應該還有一、兩萬人,再加上咱們與劉衍部對陣過,知道他的底細,將來對闖王是有用的。以闖王的大略,定然不會虧待咱們。”
張可望和張能奇對視一眼,二人當即點頭答應。
當張定國、張可望、張能奇收拾殘兵繼續撤退的時候,夕陽已經逐漸隱沒進群山之中,夜幕逐漸籠罩了大地。
此時,劉衍率領新軍各營開始向中軍大營趕去,各營將士高舉火把列隊行進,還攜帶著繳獲的大量物資和軍功首級。
沈文跟著自己的隊長大步行軍,今日一戰,沈文所在的後營擊潰了不少的流賊兵馬,沈文在激戰中也打死了兩個流賊士兵,隊長都給記錄在軍功薄上。
在新軍之中,斬首兩級也不一定能夠升遷,畢竟新軍的戰功向來豐厚,一站下來幾乎大部分將士都會有所斬獲,都升遷的話,也沒有那麼多的官職。
不過沈文依舊很高興,自己第一次上戰場便能有所收穫,心中的喜悅溢於言表。
同時按照隊長的說法,這兩顆軍功首級即便換不來升遷,也可以折價算成賞銀,一顆流賊首級折價三錢銀子,一顆奴賊首級折價一兩銀子,如果是敵軍的將領或是各級軍官,也有相應的賞格。
“一戰下來,就有六錢銀子的賞賜,已經有軍餉的一成多了,真是划算!”
沈文還想著用這六錢銀子給父親買點東西帶回去,最好是再打幾戰,多斬獲些首級,多拿到些賞銀,回去之後便可以買頭牛,免得與鄰居共用一頭。
沈文正想著這些,嘴角也不禁微微上揚。
“話說,我好想聽說老喬斬首八級,那豈不是光賞銀就能拿到二兩四錢銀子,估計有了缺額,老喬憑藉這八顆首級,還能升遷呢!”
此時,沈文又對鄰隊的老喬羨慕不已,後悔自己在對戰的時候,為什麼沒有打準一些,才打死了兩個流賊。
“老大。”
沈文看著前面帶隊的隊長,低聲說道:“老大,你說咱們接下來是不是還要打流賊啊,什麼時候去啊?我還想多殺幾個流賊呢。”
隊長瞪了沈文一聲,暗罵了一聲,低聲斥責道:“沈文!你忘了軍律地十七條,大軍行進時不得喧譁!你想挨軍棍啊!”
沈文頓時嚇了一跳,自己興奮之餘,竟然將軍律的規定都忘了,急忙低下頭趕路,生怕被不斷巡視的糾察官發現。
隊長又回頭瞪了沈文一眼,然後小聲說道:“我估摸著,咱們快要回即墨營城了。”
“啊?”
沈文詫異的看向隊長,十分不解,大軍剛到這邊才多久,這才打了一戰,就要回去了?
隊長說道:“留在這裡幹什麼?獻賊都被打死了,不回去留在這裡養老啊!”
沈文嘆息一聲,懊惱的嘟囔了幾句,緊接著又被隊長瞪了一眼,嚇得趕緊閉上了嘴。
忽然,一陣鐵蹄聲傳來,大隊護衛和夜不收策馬經過,中間一名身披精良鎧甲的大將策馬經過,沿途的新軍將士紛紛振臂歡呼起來,大軍將士的歡呼聲自後向前,如同海浪一般。
“是參將大人!”
沈文興奮的看去,只見劉衍策馬飛馳而過,大隊的護衛和夜不收跟在周圍,也策馬經過。
沈文也扯著嗓子振臂歡呼著,與周圍的同袍一起看向已經過去的劉衍,眾人眼神中滿是崇拜和擁護。
“大人,再走幾里就是中軍大營了。”
苗紹策馬跟在劉衍身邊,劉衍點了點頭,說道:“到了中軍大營,讓各營將士回營休整,你帶著護衛隨我去中軍大帳見楊嗣昌,把張獻忠的屍體首級和張文秀的鎧甲、印信全都帶上。”
“是。”
就在這時,劉衍看到前面策馬趕來幾名夜不收,眾人在劉衍前方急忙減速,然後策馬與劉衍並駕齊驅。
“大人不好了,我等探到訊息,左良玉的兒子左夢庚,在入夜時分突然到了楊嗣昌軍中!”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