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克蘭德東郊,只剩殘垣斷壁的遺蹟中出現了一群身穿黑風衣的值夜者,他們三人一隊,迅速在廢墟之中搜尋起來,很快又集合到了一起。
“大主教閣下,找到了四具屍體,祭臺已經被徹底破壞,似乎是內部的爆炸引起的。”
一名值夜者隊長報告道。
被他稱作大主教的正是貝克蘭德教區的聖者安東尼·史蒂文森,他在封印物“0-17”回到查尼斯門內之後,將其重新封印,而後才帶領一半的值夜者來到了此處,尋找“魔女教派”的蹤跡。
“嘗試占卜尋找線索,但記住不要通靈,這裡的冤魂還未散去。”
他皺著眉頭看了看天空,吩咐道,而後帶著一隊值夜者推開遺蹟的內門,順著向下的通道繼續前行。
一路上,他們發現了多個近期有人居住的房間,有的屬於守衛,有的屬於被關押的人,很顯然不久前遺蹟地下還有人員活動,甚至連煤油燈的外殼都是熱的,但此時無論是那些守衛還是被囚禁的無辜者,都已不見蹤影。
直到進入最深處的房間,安東尼才停下腳步。
“這裡是他們最後待過的地方……”
深邃的眼神朝四周打量一番後,這位聖者緩緩說道。
陡然,幾名跟隨的值夜者手中的油燈失去了光芒,整個房間變得一片黑暗。
片刻後,一切恢復正常,房間四周的牆壁彷彿蒸發一般消失無蹤,但後方並未出現暗門或通道,而是未經開鑿的石壁。
“把‘2-155’帶下來,嘗試進行追蹤。”
安東尼沉默半晌,對身旁的值夜者吩咐道。
————
同一時間,東區。
一輛掛著警徽的四輪馬車緩緩在街道上行駛,不時避開地上的障礙物,它們有的是無人駕駛,馬匹倒斃的馬車,有的是正在求助的倖存者,更有與之逆行,向東區外駛去的貨運馬車,上面蓋著白布,下方是堆疊在一起的長條狀“貨物”。
直到馬車被徹底攔住,無法前行,上面才跳下來五名值夜者。
他們身穿方便行動的薄風衣,頭戴半高絲綢禮帽,手上是鮮紅如血的手套。
“距離不遠了,步行前進,小心警戒,霧霾雖然不再致命,但仍可能有一定的危險。”
帶頭的中年男子看了看馬車前的障礙物,皺起了眉頭吩咐道,而後一馬當先朝前方繼續跑去。
身後幾名值夜者紛紛低聲應答,跟著自己的隊長前進。
落在最後的倫納德·米切爾面色陰沉,看了看馬車前方那輛停在路中間的貨運馬車,它的車斗上方的白布被掀開了一半,可以看到底下是一具具隨意擺放的屍體。
“老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不知在對誰發問,帶著顫音,但語調極低,生怕被前方的隊友聽到。
“我的感官來自於你,你不知道的事,我怎麼會知道?”倫納德耳旁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蘊含著一絲不易覺察的震驚,“但我猜很可能與魔女途徑的高序列非凡者有關,上次這麼大規模的疾病,是幾百年前的事了……就是不清楚她們這次的目的是獻祭,還是隱瞞什麼更大的陰謀。”
“獻祭……”
倫納德喃喃地重複著,眼中湧現出不住的哀傷,他三個月前才在廷根見到過類似的場景,那時“極光會”獻祭近百民眾的性命,試圖讓“真實造物主”的子嗣降生,害死了他的隊長和隊友們。但現在,他視線以內的死者就已經上百,整個東區,整個貝克蘭德不知道會有多少死者。
那這次的獻祭目標又會是誰?目的又是為何?
帶著滿腔疑問,他匆匆跟上前方的隊友,很快來到了一處無人的街道。
說無人並不準確,街道兩旁、巷角躺著無數死狀悽慘的受害者,兩邊的建築門窗緊閉,彷彿整條街道都早已廢棄,但倫納德清楚,以東區的人口密度,這裡起碼住著數百人。
而此時,寂靜無聲。
“占卜的提示就是這裡。”
紅手套小隊的隊長索斯特緩緩說道。
無需占卜,都能看出這裡是東區受災最嚴重的區域,這裡沒有別處的低聲啜泣、咒罵,沒有幸存者的呻吟和呼救,只有死一般的寂靜。但這裡的霧霾反而是他們一路走來見到最輕的,頭頂甚至能看到開始西斜的太陽。
“有戰鬥過的痕跡,彈孔,彈殼,尚未融化的冰面……”
“斷裂的魔杖,仔細儲存好,占卜可能會有新的發現……”
來不及感到悲傷,幾名值夜者很快進入工作狀態,迅速散開在四周進行細緻的搜尋,試圖查明這次大霧霾的真相。
倫納德輕輕拈起地上的一枚彈殼,湊到眼前觀察起來。
“風暴匯聚……”他很快認出了彈殼上繁複的花紋和黑夜聖徽,站起向索斯特走去,“索斯特隊長,有其他的小隊參與了戰鬥嗎?”
“我們是第一批抵達的,另有隊伍在搜尋東區其他的地點,那裡同樣有大型儀式的殘留痕跡,大主教閣下帶著剩下一半人去郊外了,更不可能比我們快。”
索斯特回答道,好奇的眼神看向倫納德,而後移動到他的手上。
那就奇怪了,貝克蘭德教區屬於黑夜教會的聖者只有大主教安東尼閣下,除此之外,只有滯留在此的“女神之劍”有相近的實力。難道是後者提前趕到,解決了大霧霾的源頭?但他的戰鬥風格,似乎並不會用到手槍彈……
倫納德有些無言地捏著彈殼,陷入了沉思,他希望腦中的蒼老聲音能給予一定的提示,可這次,對方也沉默不語。
“隊長,其他小隊也趕到了。”
另一名值夜者的聲音打斷了倫納德的思考,他向側面看去,三名沒有佩戴紅手套的值夜者匆匆趕來,他們並不屬於“紅手套”,因此被派往另外方向探索,以免直面最危險的敵人。
“索斯特閣下,”帶頭的是一名“夢魘”,眼神深邃,但帶著疲憊和擔憂,似乎是來的路上也見到了不少災後的場景,“我們在離這裡不遠的位置發現了一處祭祀儀式,根據對遺留痕跡的辨識,它屬於大型儀式的一部分,共有三處,而中心點就是這裡。”
“此外,那處祭臺旁有一具年輕女性的屍體,懷疑是祭祀的主持者,身上沒有外傷,但非凡特性已經被取走了。”
說著,這位夢魘用疑惑的目光看向索斯特,像是在懷疑“紅手套”們提前破壞了祭祀,解決了這位非凡者。
“很可惜,我也不清楚具體的情況,或許只有大主教閣下清楚事件的全貌……”索斯特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但我聽說,這次教會啟用了一件‘0’級封印物。”
在他身後的倫納德雙眼微微睜大,低下了頭。
“老頭,你知道是哪一件嗎?”
他細若無聲地詢問道。
經過追捕“慾望使徒”的戰鬥,倫納德已經親身瞭解了“1”級封印物的強大,幾乎每件都擁有不亞於高序列非凡者的能力,而在此之上的“0”級……
“伱膽子越來越大了,居然詢問這種層次的事物,”他腦中的聲音回答道,語氣帶著戲謔,“我只能說,關於它們,你知道的越少,才能活得越久……”
這語焉不詳的回答顯然並沒有讓倫納德滿意,他望向街道中央,想象著之前發生的戰鬥,以及這幾枚彈殼的來歷。
“轟隆——”
突然,幾聲雷鳴炸響,豆大的雨點密集落下,剛才還努力讓自己的陽光穿透霧霾灑向地面的太陽已被烏雲遮蓋,一場毫無徵兆的大雨來臨了。
大風颳起,吹散了仍舊籠罩在貝克蘭德上空的霧霾,雨水灑落,帶走了附著在街道、建築上的病菌。
但東區、碼頭區等受災嚴重的區域中,生者的疑惑和憤怒,死者的怨恨和不捨,仍然在四處徘徊。
————
皇后區,霍爾家的豪華別墅。
奧黛麗·霍爾靜靜地站在一樓東側的起居室,看著窗外密佈的烏雲,以及隱隱傳來的雷聲。
這場遲來的狂風暴雨吹散了淡黃色的濃霧,雖然在這之前,霧霾已由讓人心悸的鐵黑色轉為了常見的色澤,但只有此時她才確定,貝克蘭德這場大危機已經逐漸散去了……
……應該吧?
她擔憂地看向腳旁的蘇茜,這條已經能和人正常交流,甚至開始思考複雜問題的超凡之狗同樣面帶苦色看著窗外,不知是在思索著什麼。
“咔嗒——”
房門被推開,霍爾伯爵一臉倦意地走了進來,順手將剛脫下的外套和帽子交給了一旁的女僕。
奧黛麗立即迎了上去,關切地詢問道:
“爸爸,事情怎麼樣了?”
“應該已經解決了,但具體過程還不清楚,”霍爾伯爵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摸了摸奧黛麗的頭,“我的小公主,你可幫了大忙,國王陛下應該給你發個一噸重的勳章。”
聽到這句讚美,奧黛麗的內心雀躍起來。和前幾次不同,這次她是真正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將愚者先生和祂的眷者蒐集的資訊轉達給了女神教會,因此成就感要遠強於之前。
但很快,她就在霍爾伯爵憂慮的表情中冷靜了下來,輕輕詢問道:
“東區的情況很糟糕嗎?”
“豈止是糟糕,那裡已經是……”伯爵嘆息了一聲,斟酌著詞句,以免嚇到自己的女兒,“……統計結果估計要幾天後才能出來,但光是東區恐怕就有幾萬人傷亡,附近的工廠區、碼頭區同樣有大量掙扎在生死線上的病患。教會和軍方都派出了人手,貝克蘭德的所有醫院、教堂都忙碌了起來,但只是杯水車薪,這幾天還會不斷有病患死去。”
“沒想到,每年冬天都會出現的霧霾會變得這麼致命……你這幾天儘量不要出門,瘟疫還會蔓延,而且治安狀況可以預見會變得更加糟糕。”
幾萬人,甚至更多……
奧黛麗眼中罕見地流露出茫然的神色。
“爸爸……”她猶豫地開口,隨即鼓起了更多的勇氣,“我們應該做些什麼,你剛才說的勳章,能捐給東區嗎?還有你說的成年禮後給我的禮物……”
霍爾伯爵揚了揚眉,似乎因為女兒的話感到震驚,片刻後,他露出了一絲欣慰的微笑,回答道:
“放心吧,奧黛麗,我已經向女神教會承諾,捐出不低於5萬鎊的現金和物資,用於災後對倖存者的救治和安置,其他貴族或許也會掏一些,但最終,這些要想落到實處,還要看索德拉克宮裡那位的決定……”
5萬鎊,那聽起來很多,但甚至不夠我們家一次社交季的開銷,哪怕加上其他貴族的捐助,加上國王陛下的決定,真的就能消弭這次災難的影響嗎?
奧黛麗抿著嘴,將目光投向窗外,看著逐漸飄近的雨雲,心頭沉甸甸的像壓著什麼東西。
腳旁的蘇茜輕輕蹭了蹭她的腿,有些擔憂地看著自己的主人。
感謝“不祈十弦”的盟主(づ ̄3 ̄)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