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婦女木然看著我，眼神空洞，搖搖頭，繼續前走。
「大姐。我覺得你的畫值八萬。我能看看不？」
中年婦女扭頭看我，灰敗的眼睛裡依舊透出不信和質疑，極不情願的把畫遞過來，一隻手兀自逮著畫軸的另一頭。
我沒有多言，任由中年婦女逮著天軸，雙手摁著地軸兩端緩緩下拉開畫。
老天利古玩店裡我已經看過這幅畫，心裡也已經確認過這畫的真假。
之所以要再次看畫，是怕中年婦女和黃老闆演雙簧，中間掉包！
古玩行水深似海，黑比墨池，任何一個不小心，就會吃百草枯萬箭穿心！
眼前這幅畫很老很久。
不過一米長，畫心不過一點五平尺。
整幅畫很黑，畫上浮著厚厚的油煙汙垢，氣味不還好聞。
沒幾分鐘，字畫看完，我飛快收畫，將畫交還中年婦女。
這時候的我，並沒有出聲，而是陷入兩難的糾結。
若不是再次印證這幅畫的真偽，我嚴重懷疑，那黃老闆和中年婦女絕對是一夥人，演的是先真後假的掉包局！
這幅畫……
這幅畫呀！
他怎麼就憑空的出來了？
怎麼的就憑空的讓我給撞見了？
這幅蓋了乾隆戳子的畫作，其價值遠遠不值中年婦女要的八萬。
此時此刻的我，非常糾結！
我可以花八萬買下這幅畫，但，這幅畫的因果，我就要承擔！
我學的是風水，信的是承負，做的是因果。
斬龍過後，我更堅信承負和因果。
這因果，不是現在的因果，而是這幅畫自誕生之日的那一天開始，到現在，到以後，所有的因果，我都要承擔。
我今天只花了八萬買下了這幅畫，那麼明天我把這畫八百萬賣出去，中間這七百九十二萬的因果，我就要一個人承擔。
錢的因果可以用錢還。
中年婦女的因果，我還不動！
如果因為八萬塊錢，中年婦女家裡出了事，死了人，絕了後……
這些因果承負，都得算在我的頭上。
太平經有云，所謂承負，其一是：「承者為前，負者為後。」
「承者，乃謂先人本承天心而行，小小過失，不自知，用日積久，相聚為多，今後生人，反無辜蒙其過謫，連傳被其災。」
「負者，乃先人負於後生者也。」看書菈
承負其二的解釋還有：「三統共生，長養凡物名為財，財共生欲，欲共生邪，邪共生女幹，女幹共生猾，猾共生害，而不止則亂敗，敗而不止，不可復理，因究還反其本，故名承負」。
其一說的是善惡承負，其二則是說天道輪迴。
為了不揹負因果，我可以不買這幅畫。
但是，這幅畫既然被我撞上，這也是因果！
我也可以多花錢從中年婦女手裡買下這幅畫，這樣我的因果承負會小一點。
我還可以明確告訴中年婦女這幅畫的真正價值，但這樣做以後關於這幅畫所產生的所有因果，還是我承擔。
比如，中年婦女在富裕之後，家庭內部產生的變故。
或者，因為一夜暴富被人盯上，全家滅門。
「大兄弟，你，你還要買畫不？我兒子在醫院等著手術救命……」
我又沉默了幾秒，開口詢問中年婦女家裡情況。
得知中年婦女是冰城人，姓秦。單身。父母健在。
家裡就一個獨苗，患了心臟病，要做心臟搭橋手術。
現在國產心臟支架不貴，一萬出頭。但其他附屬手術費用，則高達四五萬。
而且，現階段國產支架效果比不上進口貨。
如果換成進口支架，整個手術下來，至少也要八萬。
秦大姐是下崗工人，老公死得早，到現在全家都還擠在老廠子的破舊小棚。
父母雖然健在，但退休工資少得可憐，這些年家裡所有的錢都砸在了小孫子吃藥看病上。
熬到小孫子能做心臟搭橋手術的年紀，老人家把這幅畫拿出來，也是盡了最後一把力。
只要手術成功，以後就不用再吃天價藥保命。
默默聽完秦大姐講述，我沒有猶豫，直接明確告訴秦大姐這幅畫很值錢。
我願意給她一百萬！
當時秦大姐就愣在原地，看我就像是看神經病沒什麼區別。
跟著急匆匆收起畫，轉身就要跑。
煤三代在旁邊，也覺得我瘋了。
半小時後，秦大姐看著存款憑證上的八十萬數字和麵前二十萬現金，整個人的表情依舊是言語難述。
「秦大姐，現在信了吧。」
「信了信了信了……我信了……」
銀行大客戶經理室，秦大姐抱著錢就給我跪下，卻被我雙手逮住：「現在可以籤合同了吧。」
秦大姐喜極落淚，拼命瘋狂點頭。
合同簽過之後，我又問了秦大姐：「現在你還可以反悔。還來得及。」
秦大姐拼命搖頭，抱著錢一個勁說感謝。
也就在這時候，我對著秦大姐說了另外一句話：「好。」
「秦大姐，既然你不後悔不反悔，請您給我發個誓。」
揮手讓煤三代的司機送秦大姐去機場，拿著畫回到店鋪。
還沒等煤三代開口，我把畫鎖進保險箱。
煤三代訥訥看著我：「童哥兒，這不是給餓爺爺買的畫嘞，你咋鎖起來了。」
「告訴你爺爺，畫買到了。」
我收起鑰匙冷冷說：「我要借用這畫一個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