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漢中蠻子說的都是些什麼鬼話,乃公可真是一點都聽不懂。讓他們往東,他們偏要往北,讓他們準備吃食,竟還有人跑去混軒遺失。」
「真是氣死乃公了。」
軍帳之中,黑臀滿嘴抱怨。
趙佗亦是一臉苦笑,別說是黑臀了,他現在也是滿腦袋發脹,這軍候之職可真不是好當的。
王賁將趙佗提拔為軍候之職,讓他從桓昭手下脫離出來,獨領一曲人馬。
秦軍的一曲,編制一般都是五千人。
趙佗原本手下有五百人,後來為了追擊魏軍,又暫領了五百河內軍的潰卒,加起來不過千人,離一曲的額定人數還差了不少。
差了人數自然要補上去,但實際的補員過程,卻另有門道。
王賁的五萬淮陽戰卒,一萬去攻打睢陽,大梁城外有四萬人。這些精銳之師都是編制齊全,各自有校尉、軍候統領,自然分不出多餘的給趙佗。能補給趙佗的都是各地徵召過來的雜牌部隊。
首先是在濟陽城下被周巿打潰的河內軍,因為其主將被魏軍斬殺,這些潰卒四散逃竄,投奔至各處城邑,現在剛好全招過來,一齊補入趙佗麾下。再加上趙佗手下原本暫領的五百河內軍,這一曲中來自河內計程車卒便達到兩千人之多。
此外是來自潁川郡的徵召青壯,共五百人。還有從上黨郡趕過來一千士卒,再加上趙佗原本的五百關中軍,這便湊夠了四千人。
這成分雜糅的四千士卒還不算什麼,真正讓趙佗和黑臀等人頭疼的是最後的一千人,竟然是那些和他們一路從西邊走過來的「漢中朋友」。
之前桓昭帶五千關中軍東取陳留,這批千人的漢中戍卒就北上跟著那些民夫挖河堤,如今他們任務完成,留在大梁城外無事可幹,剛好被編入趙佗麾下。
五千士卒,分別來自五個郡。
關中、上黨、河內、潁川以及漢中。
東拼西湊,簡直是雜牌中的雜牌。
特別是那來自漢中的一千戍卒,許多都是披散頭髮裹著獸皮的氐羌蠻夷,一張嘴就是混著濃重臭氣的方言,非常難以溝通,趙佗只能依靠那些能通夷語的漢中軍吏進行命令下達,十分的不便。
「如此混雜的部隊,袍澤不相識,語言不通暢,安能戰場勝敵?」
趙佗甚至有過懷疑,王賁是不是故意在整自己,才拼湊出這支亂七八糟的隊伍給自己。但只是略微一想,就排除了這個想法。
因為王賁沒有理由,也沒有這個必要,他真要收拾趙佗,根本不用將趙佗提拔為軍候,還讓他擔任東取魏國城邑的任務。
「陶丘已經被東郡兵打了下來,如今王將軍已經傳令讓東郡兵移師西向,攻取濟陽。」
「還有魏國大宋郡的睢陽也被一萬淮陽之師攻破,聽說那寧陵君魏咎已經逃到了更東邊的單父等縣,正是我們東向的目標。」
西乞孤走入帳中,說著打聽來的戰事訊息。
黑臀聽到這話,眼睛一亮,叫道:「這可太好了,咱們這一次東征說不還定能把那什麼寧陵君逮住,就跟那個魏豹一樣,抓起來換軍功,嘎嘎嘎!」
聽著手下的話,趙佗心中一動,大略猜到一些東西。
魏地的戰事雖然沒落下帷幕,但大局已定,魏都大梁在洪水中崩塌是早晚的事情。除大梁外的幾個魏國大城市,睢陽、陶丘已被奪取。濟陽雖然挺過了河內軍的攻擊,但隨著周巿部隊被殲滅,已經沒有外援,淪陷亦是遲早之事。
偌大的魏國,現今還插著魏旗的不過是東邊的菑縣、單父、方與等幾個較遠城邑,魏軍主力更是在幾場大戰中被秦軍殲滅殆盡,魏人已經沒有多少反抗力量了。
「所以,王賁是將此事作為對我的考驗,讓我從治兵開始,然後拿那幾個東邊的魏國城邑進行練手?」
趙佗若有所思,這樣的解釋反倒比較合理,他手下雖然是支拼湊的雜牌軍,但魏國東部剩下的也都是些三瓜兩棗,雙方對比起來倒是實力相當。
想通此處,趙佗放下心來,決定好好練兵,把這一次的任務圓滿完成,不讓營中眾將小看。
因為任務並不急迫,王賁給了趙佗半個月的行伍編隊的時間,讓他有時間來訓練這支軍隊。否則一群混編雜牌軍不經過磨合就上陣,恐怕一個照面就能被人擊垮。
兵法雲:知彼知己,百戰不殆。
趙佗治兵的第一步自然是要先了解麾下士卒,以及他手下的眾軍吏,然後進行編隊。
趙佗麾下的五百關中軍自然不用多說,這是他手中真正的精銳,也是最信得過的老部下,由剛升為大夫爵的西乞孤作為五百主統率,通通編入趙佗的直屬短兵。
軍候這個級別,已經可以擁有五百短兵衛隊了。
之後是兩千河內軍,分成兩個千人,分別由已經成為公大夫的涉間和黑臀作為二五百主。剛好這河內軍的建制被打散,再加上他們之前濟陽戰敗,沒了銳氣,便任由趙佗安插親信,無人敢提出不滿。
河內軍之後,是一千來自上黨郡計程車卒,其二五百主名為趙廣,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沉默寡言。
此人據說是趙國公族之後,從祖輩往上數,是能和趙佗攀上親戚關係的。也不知是不是同為趙氏的緣故,此人對趙佗的軍令,完成的一絲不苟。
再往後的五百潁川士卒,由一個名為張賀的五百主統率。
因為西乞孤率領五百人充入短兵的緣故,趙佗也將這五百潁川人單獨劃開,並不設二五百主統領,準備日後讓這五百人負責押送後勤。
四千人分配完畢後,便是讓趙佗最頭痛的一千漢中士卒。
這一千漢中人裡,能正常溝通的只有一半,剩下的都是氐羌蠻夷。
他們的二五百主名為羌匕,是個身材高大的羌人,頭髮油亮,能通雙語,露在衣服外的肌肉黃澄澄一片,一看就是個武勇強悍的戰士。
此人第一次看到趙佗的時候,竟嗤笑出聲。
「喲喂,是個小崽兒。」
羌匕故意說著眾人聽不懂的方言,還伸手比了比趙佗的腦袋,又比了比自己的胸部。
「豎子找死!」
黑臀勃然大怒,涉間亦眼冒寒光。
要不是西乞孤死死攔住,兩人差點就拔劍動手了。
身為當事人的趙佗並未動怒,打發羌匕離開後。
他對涉間和黑臀說道:「羌匕在那些蠻夷裡頗有威信,如果因為這點事就對他動手,恐怕那些氐羌人會不服,有損軍心。」
說到這裡,趙佗眼睛眯了起來,他笑道:「而且這位羌匕啊,據說還是那位羌瘣將軍的同族,無怪乎能當上二五百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