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囂?
趙佗驚到了。
他睜大眼睛,死死盯著眼前這個滿臉絡腮鬍的秦將。
這小子是什麼眼神?
任囂心裡打起鼓來,他平日裡也是個粗獷的漢子,今日卻被這少年的目光盯得有些頭皮發麻,腳步輕輕後退了些許。
如果對方是敵人,或是不開眼的小卒,任囂直接就一巴掌扇過去了。
但可惜眼前的趙佗和他同爵,還是剛剛主導了這場勝利的將領。
任囂也只能壓著心中不適,皺眉道:「怎麼,趙公乘見過我?」
趙佗這時候也回過神來,知道有些唐突了,忙說道:「只是剛剛震驚於任君相貌雄偉,身材魁梧。忍不住心想,吾等為將,就該有任君這般強健體魄才行。」
聽到這話,任囂皺起的眉毛才舒展開來。
原來是羨慕我強壯威勐的身體啊。
這年頭,關於男性的審美很多元化。
被公認為美的型別,有扶蘇那種風度翩翩的佳公子,亦有陳平這種唇紅齒白麵如冠玉的美少年。
更多的,則是孔武有力,身強體壯的鬍鬚男。
所謂。
碩人俁俁,公庭萬舞。
有力如虎,執轡如組。
如《詩》所言,像任囂這種身材高大、健碩威勐的壯漢,也是這時代典型的美男子形象,此為陽剛之美也。
所以趙佗這番話,其實就是在誇獎任囂,你長得可真帥,讓我都看呆了。
任囂聽得哈哈大笑,說道:「趙公乘真是好眼光,就像你說的,征戰沙場的人就該像我這般威勐健壯才行。男人如果不夠強壯,如何能上陣殺敵,建立功業。趙公乘你也不用羨慕,我看你這身體也不錯,將來長大了,絕對差不了。」
趙佗附和道:「若是能和任君一般,那我就知足了。」
「趙公乘可真會說話,」
任囂又笑起來,他對眼前這小公乘越看越順眼,不僅一來給自己送上一堆軍功,說話還很好聽,這樣的人物誰不喜歡啊。
趙佗也很高興。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眼前的這位任囂,在歷史上可是秦軍征伐百越的統帥,地位堪與北驅匈奴的蒙恬相比。
更重要的一點,則是歷史上的任囂對趙佗很好,很器重。
眼前之人,是可以深交的。
在趙佗的刻意結交下,兩人的關係迅速熟絡起來。
任囂亦問起趙佗此事的經過。
「魏軍人多,有近四千人。我部人少,不過千人。就算魏軍不知我部跟在後面,沒有戒備,但以千人突襲四千人,就算能夠僥倖獲勝,亦很難全殲。所以我一路忍耐,就只等魏軍抵達滎陽城下。」
「魏軍攻城,我軍便可從後方發動襲擊,與滎陽守軍形成前後夾擊,如此便可大勝魏軍,在城中守軍相助下,也可取得更大戰果。」
看著侃侃而談的趙佗,任囂不由撫掌而贊。
「好趙佗,小小年紀你倒是能夠忍耐,若是換成我來,恐怕一刻都忍不得,追上魏軍的當晚就直接夜襲,哪還能等到今日。你這份心性倒是讓我佩服。不過也多虧了你這樣做,要不然我手下的兒郎,今日哪能撈到這麼多首級,哈哈哈!」
趙佗羞澀一笑,他之所以沒有半路襲擊魏軍,還有兩個原因。
其一是他手下的千人中,有五百人是收攏的河內軍潰卒,倉促間聚攏成軍,可謂將不知兵,兵不知將。
這種情況下,趙佗若是上來就突襲,那五百河內軍很可能會失控,所以趙佗需要用一路的時間來慢慢收服這五百人,做到如臂使指。
第二點則是魏軍的統帥很強,趙佗在戶牖鄉聽聞周巿的名字後,就知道這人絕不簡單,要不然也想不出奇襲滎陽之計。
再加上趙佗又是初次領軍,自然不願冒險,寧願慢慢跟在後面,一路尾隨,直到有完全把握時再發動攻擊。
這就是兵法所云: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
首先要保證了自己處於不敗的情況,然後再等待戰勝敵人的機會出現,這才發動進攻。
如此才是用兵之道,也是趙佗從王翦身上學到的東西。
這時,一員年輕的秦將大步走來,高聲稟報道:「稟五百主,涉間奉命斬將奪旗。幸不辱使命,今已斬殺魏將周巿,首級在此!」
說著,涉間將手中血淋淋的腦袋放在地上。
「好!沒想到你這小將身材不壯,倒是頗有勇武之氣,竟能斬將奪旗。」
一旁的任囂忍不住叫好,讚賞的打量著涉間。
涉間目不斜視,雙眼只看著趙佗。
趙佗上前拍了拍涉間的肩膀,笑道:「間,很好,你果然從來沒讓我失望過。」
笑容在涉間臉上綻放。
任囂瞅了瞅地上的首級,說道:「這魏將還是有幾分本事的,竟然能想出奇襲我滎陽的計謀。而且帶兵的本事也不差,剛才要不是吾等兩軍聯手相助,恐怕南邊那支部隊早就被打垮了。」
「也不知道那領軍的將吏是個什麼蠢貨,一路奔襲至此,都不讓士卒休憩就發動攻擊,簡直蠢的很。」
提到南邊的秦軍將領,任囂毫不客氣的嘲笑起來。
桓昭此刻一張臉漲的通紅。
大戰落幕,他也知道了決定整場戰鬥走向的,是自魏軍後方出現的那支千人秦軍。
「定是趙佗!」
「這豎子之前為什麼不出現,為什麼要等到最後時刻才出兵?」
「定然是想看我笑話吧。」
桓昭一想到這裡,更加氣急敗壞起來。
三支攻擊魏人的秦軍部隊中,以他這一部損失最大,死傷最多。
而且桓昭在戰鬥中被魏軍派來的敢死隊突襲,在最後還是忍不住後撤進行躲避。
將旗一動,便有軍心潰散之險。
幸好兩支秦軍已經加入了戰鬥,讓他手下計程車卒知道援軍已到,才能勉強支援,否則早就被魏軍擊破了。
而且戰後清點斬獲時,他這一部的收穫也比不過其他兩軍,甚至他聽說魏將周巿都被對面的秦將斬了,甚至連魏豹也被其生擒。
憑什麼!
憑什麼我一路辛苦奔來,死了最多的人,受了最多的苦,但功勞大部分被你們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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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桓昭受不了的是,趙佗可是自己的部下啊!
一個區區五百主,竟然比我這個軍候還要耀眼,還要立功更多。
豈有此理!
桓昭受不了了,他對駕車的御者道:「走,我倒要去看看,咱們這位趙公乘,趙五百主,到底有多厲害,呵呵……」
同時,在滎陽城頭。
屠睢見城下之戰大局已定,魏軍被盡數剿滅,不由撫掌道:「好一場精彩的戰鬥,我秦軍橫掃天下就該像這樣,所向無敵,打的那些魏人屁滾尿流。」
「走吧,乃公也下去看看,這領軍的是何許人也。」
「右庶長,城中的警戒?」
「除了屯糧處繼續重兵駐守,其餘地方可以放開。」
說著,右庶長屠睢已向城下走去。